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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遇到,她本不需要行如此郑重的礼节,如果是南冥也跟着起身行礼倒还好些,偏偏南冥只抱膝仰头,颇有兴致一样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
气氛甚是尴尬。
身前的人轻缓开口:“仙君无须多礼。”
褪去了殿上的威仪,那淡雅温和的声音和记忆中其实并无二致,低着头,红妩暗暗吸了口气,开口还是刻意恭敬的语气:“司战仙君红妩此次下凡,邺朝虢国之争已有定论,未及向陛下,还请原宥。”
站在她身前并不动,那个声音隔了片刻才回答:“我已知道了,有劳仙君。”
“这本就是红妩司职,陛下言重。”冠冕堂皇的话对答如流,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她偏偏连头也不抬,接着就拱手,“红妩告退。”
言毕就从他身边错过,径直向外走去。
那边南冥颇不识趣地“嗳”了一声:“走这么快干嘛……这一壶茶都还没喝完……”
红妩竟然连他也不再理,那道红色的影子留也不留,出府就腾云而去。
南冥只好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朝身边的重华摇摇头:“这小丫头怎么还是见了你跑得比谁都快……东海那个最讨厌你的敖广都没她跑得快……”
没有回答他,静静站着的人垂下眼睛,笑了一笑,他脸上还留着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消退的淡淡笑意,那样遮在眼帘后的眸光,温和似水,只是方才红妩却根本没有看到。
走至南冥对面的小凳上坐下,重华把目光投到先前红妩躺过的石上,南冥摆放在其上的白玉茶壶和几只杯子早给挤了个七零八落,散乱堆在一起。
捻着一粒棋子,南冥笑笑:“还是毛毛糙糙的性子……你知道的。”接着晃晃手,相邀:“来下一局?”
神的岁月是那样漫长,千万年来不曾变化,唯有相伴在身边的棋局,黑白之间诉尽沧桑变幻,世事无常。
坐在他对面的人还是不说话,拿过一只棋盒摆在自己身前。
慢慢收着棋盘上零落的棋子,南冥又闲闲说:“也真奇怪,这小丫头在下界的时候能抱着你那具没用的凡身肉体哭成那样,怎么回来后倒成连看你也不想看一眼的样子了……”
似乎是被他念叨得支撑不住,对面的人轻叹口气:“南冥,我记得敖广最讨厌的不是我,好像是你。”
这次轮到南冥大吃一惊:“是么?我一直以为他最讨厌的是你呢!他为什么讨厌我?下次我一定要去问问那小子!”
无奈一般摇头,说话间重华将一枚黑色棋子轻放入棋盘中,抬头向他温文一笑:“南冥,该你了。”
愣了愣,南冥这才发觉:“你什么时候把先行的黑子抢过去的!”
即使故意把御云术用到了极致,她还是看到了那个身影,在腾空的一刹那,终究是没有忍住,于是回头看了。
白衣宽袖,黑发轻挽,静立在清泠府的一片碧青中,还未动,就如同画卷。
同样是一身白衣,穿在白无常身上是肃杀阴冷,在他那里却竟然飘逸怡然,雍容万分。
就像当年苏州城中,顾家表少爷只是偶尔在布庄中惊鸿一瞥,就收下多少惊艳的目光。
那一世出现在凡间的是天帝法体的本来面目,那胜过所有容颜的殊色,即使被刻意黯淡了光华,也无法不令凡人颠倒迷乱。
这样看来她还真是有眼无珠,每天叫嚷着美人,那时贪恋最多的,却还是他指间片刻温暖,眉头无垢温柔。
可惜,贪恋得再多,也不过都变成了天界上冷彻胸怀的过往。
那一天紫薇殿中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没有用一个眼神,也没有用一句话语,就把她拼尽力气支撑的一生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怪佛祖如此兴师动众,不怪那一生诸多巧合劫难,三界之内,还有什么能比辅佐天帝渡劫的功绩更加宏伟?
她能初登天庭就获封仙君,只怕也是托了此事福分。
飞得远了,清泠府早就变作繁星中的一点,她衣袖一展,索性也不回摇光殿,向天际最远处的银河飞去。
繁耀星光流水般汇集,远看如银带悬空,飞瀑倒挂,近了才发觉无边无际,浩瀚波澜填满整个天幕。
站在银河之岸,星辰拥成的激流在脚下奔腾不休,空中却寂静到极致,连呼吸的声音都细致可闻。
她在河岸停了片刻,向河中招手,催动法力,一叠随波而来的浪花正中腾起一股清澈河水,银光流泻,翻出莲花般的一朵,自水中托上一团七彩琉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