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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最后一次事情的时候,人已经很想睡觉了。
但我们从澡堂里出来,经过水的冲洗,一身清爽,睡意全无。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班里的同事们说一声“走”之后,他们几分钟就全部消失了。我一个人躺在椅子里看《百年孤独》。去年,我无论如何都只能够勉强看到第四页就看不下去了,现在却像在看一本通俗小说一样,毫不费力地看下来。
我们的门窗虽然一直关着,但休息室里依旧沉浸在一种浑浊的声音中,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我就经常借着这些书给自己另一种气力。我具体也说不清楚给予我的是什么东西,但我感觉到这些文字营造的时空与石灰窑的时空完全不同。石灰窑触手可摸的是铁、石头的硬,看到的是白色飞扬的灰尘。而书里的文字,让我感觉自己是老家池塘边的一棵树,被大地的水滋养得绿意傲然,小颗粒的文字舒适地流进内心。
接班的小伙子穿着帅气,踢门而入,身后经常跟着他们的女朋友。
从休息室的墙上取下湿漉漉的袋子,里面是我洗完澡换洗下来的衣服。我有过很多这样的袋子。一般是布的,两跟细细的带子,下面是竖的长方形,可以塞很多东西。把带子放在单车前面的篮子里,两根带子随意地往单车龙头上一系。从车的座位底下拉出一长条纱布,胡乱地在座位和龙头把手上擦几下就了事。
骑车子经过石灰窑鼓风机房,顺着水沟走不了五十米,还是往前,因为是晚上,我们大部分人是从工厂的正门出去。左边是我们分厂领导办公楼,一栋两层楼的房子。白天进出这里的也是穿着工作服的领导,只是他们的衣服稍微干净些。现在只有一楼值班室里有一个领导在值班,我们很羡慕他的工作,他只要在下班前,到分厂的各个小单位去登记一下生产情况就可以了。说是说值班,实际上设备出了问题,我们一般就直接找钳工或者电工去了,很少惊动他。除非出了大事故,这种情况在我们石灰窑还没有出现过。
工厂每一条路两边几乎都是高大的玉兰树,路灯就在这些树叶中发出幽蓝蓝的光。马路上斑斑驳驳地铺满了树叶的影子。
上了工厂的大马路就是一条直路通到厂门口,这是工厂最大的门。我下了车,现在只开了旁边一扇小门,门卫用两条椅子对铺成一个斜的床。他盖了一件大衣,斜躺在里面,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单车的两个轮子在门口的铁槛上响了四下。外面的马路更加宽了。左拐,右边是家属区,几十栋楼房,各个楼梯过道里亮着灯。左边的田野没有一点亮光,白天听不到的水声,这个时候听得很清晰,是排污渠道里的水。对面马路是319国道,过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开着大灯驶过。
《一个人的工厂》第十节(6)
一个小坡,这里的几盏路灯可能是线路的问题,我每次晚上回来,就没看到它亮过。稍稍用点气力踩几下单车,就上去了,从这种小坡骑上来,简直是小意思。单车哐当了两下,我习惯性地把身体脱离座位。路上有一道小坑,横穿过马路,已经很久了,尤其是逢大雨天,这道坑就会出现。
把刚洗了的衣服晾在504房间的窗户外面,也懒得去拉直。水分过多,皱巴巴地粘在一起。
上零点班比较特殊,相当于是深夜十一点半出来上班,早上八点下班。
上零点班的人数与工厂的总人数相比就少了几百倍。上零点班的工人稀稀散散地从各个单位出来,不约而同地汇合在工厂的四条主干道上。我们骑单车走在马路右边的最右边,甚至到了只能够成单线状的一人道地往前走了,其余的路被来上白班的人流占领。他们那边七八个人一排地往前流动,要知道是五六千人几乎集中在这十多分钟里。我们左避右让地才走出厂门。
五层楼的宿舍出奇地安静,只有几个住在这里的家属在外面说话。太困了,衣服都不想晾,就倒在自己的床上。
上白班下班是很合乎规律的,但这种日子我们八天才有两天。
下午四点不到,我们就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穿着整齐地冲出休息室里。这个时候下班,可以看到很多的人,我们才不愿意让别人看着我们脏不拉叽的样子。石灰窑有那么几个帅哥,是分厂里出了名的,我当然不是。
我们几个年轻人骑在单车上狂奔,大声地唱着最新的流行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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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简单点,石灰窑就是家用煤灶的放大版,原理和结构基本一样。
家用煤灶按正比放大成十一层楼房高,安放在这些高大的厂房中,它的庞大让所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