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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的地面肮脏泥泞,白色的帐篷屋子一色排开。
有高大苗条的非洲妇女走在垃圾袋翻飞的平地上,她们长长的脖子上戴着部族项炼,由小珠组成错综复杂的纹理,脸上刺着的部族纹身,因为阳光和汗水而闪闪发亮。
更有瘦胳膊瘦腿的黑小孩,追逐着穿梭而过。
唐嘉视线右转,一条长长的队伍。她向前走了几步,能看到队伍的前头摆着两张油漆的木桌。
桌子前坐着两个黑人医生。
唐嘉问走到身旁的士兵:“他们在做什么?”
“HIV的免费检查。”
黑人医生穿着的并不是MSF统一发放的白T恤,所以唐嘉肯定他们并不是组织志愿者。
“他们给谁做事?”她看着缓缓向前的队伍问。
“好像是三色伞公司。”
三色伞公司是一家跨国药企,业务遍及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
唐嘉看到排到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女子伸手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她问:“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士兵不大确定:“可能是唾液吧。”
唐嘉皱眉:“可HIV测试用不着唾液。”
士兵耸耸肩:“他们也做肺结核检查。”
“为什么?”
“他们检查HIV的时候,也顺便免费检查肺结核。”
“都是免费的?”
士兵有点不耐烦了:“小小的额外的人道主义服务。”
唐嘉根本就不大相信,制药厂这样大费周折的检查,为的仅仅是所谓的人道主义援助。毕竟,一向以利益为导向的制药厂,又怎么会变得如此乐善好施?
唐嘉点点头,没说话了。
这时候,达达已经带着负责人赶了过来。一切手续完成后,唐嘉跟着她们离开。
走到一半,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队伍。
9。 Chapter9
跟唐嘉同屋的是英国人伊娃,报社记者,长身玉立的雅利安金发美女,只是信奉□□,每日五拜安拉,教人看得奇怪。
屋里的地方不大,左右两张床便占了不小的位置,床头一只小柜,出乎意料还贴了面小镜子。中间的地方堆放行李、杂物,供人站脚。
第二天下午,唐嘉结束了第三场手术后,还没歇上一口气,就听到尖叫声穿透诊所的帐篷。
四个青年抬着一块标准的黑色保温毡进来,毡里裹着一个人,脸上带着眼泪,在痛苦中不住嚎叫与扭动。
唐嘉让人把他安置在长凳上接受检查,她初步看过去,以为对方是肾结石或者哪处内脏穿孔,才导致如此痛苦。紧急着评估气道,才发现病人曾经试图吞下自己的舌头,同时主动闭气,导致体内氧气浓度不断下降。
他显然是存了轻生的念头。
病人不断尖叫,不住向外踢踹和猛击,四个男人使劲抓住他的四肢才把他完全控制住。
病人的朋友告诉唐嘉,病人的双亲和姐妹在一次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的交火中全部遇害,病人承受不住如此大的痛苦,试图严重伤害自己。
抢救室的灯光很快再次亮起来。
一个小时后,病人离世。
外面又开始下雨,唐嘉揉揉眉心,疲惫地走出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大开着,护士们正对器械进行整理并进行术后的消毒。
她站在雨下,动也不动。
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头顶撑开。
唐嘉抬头,是协同手术的加拿大医生。
她眼睛并未看向唐嘉,而是望着远方:“我遇到过一名7岁的男孩,他在看到自己的父亲被狙击手击中后,持续尿失禁四个月,但检查结果显示体格正常。我们无法治疗他,只能和心理健康团队预约,并为他准备好衣服和尿布。”
唐嘉没吭声。
她继续说:“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四月底的交火中,她失去了全部的家庭成员后,经常会晕倒而送进诊所,我们的调查显示这些昏倒经历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她头转向唐嘉,对着唐嘉的眼睛说:“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我几乎每天都是精疲力竭。可我越是竭尽全力,越是发现自己不是圣人,无法拯救每一个人。后来我对自己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唐嘉看她两秒,“我知道了。”又点点头,“我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