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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她问道,还带了一点不相信的样子。她疑心他在跟她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觉民正经地说,又回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觉慧,加了一句:“你不相信,可以问三弟。”
“我并没有说不相信你,不过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琴兴奋地含笑说。
“事情倒是有的,不过能不能实行还是问题,”觉慧在旁边接口说。“我们四川社会里卫道的人太多了。他们的势力还很大。他们一定会反对。男女同校,他们一辈子连做梦都不曾梦到!”他说着,现出愤慨的样子。
“这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我们校长下了决心就行了,”觉民说,“我们校长说过,假使没有女学生报名投考,他就叫他的太太第一个报名。”
“不,我第一个去报名!”琴好像被一个伟大的理想鼓舞着,她热烈地说。
“琴儿,你为什么不进来?你们站在门口说些什么?”张太太在里面唤道。
“你去对姑妈说,你到我们屋里去耍,我把这件事情详细告诉你,”觉民小声怂恿琴道。
琴默默地点一下头,就向着她的母亲那边走去,在母亲的耳边说了两三句话,张太太笑了一笑说道:“好,可是不要耽搁久了。”琴点点头,向着觉民弟兄走来,又和他们一路走出了上房。她刚走出门,便听见麻将牌在桌子上磨擦的声音。她知道她的母亲至少还要打四圈麻将。
……
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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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学期读完了《宝岛》,下学期就要读托尔斯泰的《复活》,”觉民对琴说,他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他们已经走出上房,刚下了石阶,向着他们的房间走去。“下学期我们国文教员要改聘吴又陵,就是那个在《新青年》上面发表《吃人的礼教》的文章的。”
“吴又陵,我知道,就是那个‘只手打孔家店’的人。你们真幸福!”琴兴奋地、羡慕地说。“我们国文教员总是前清的举人秀才,读的书总是《古文观止》一类。说到英文,读了这几年还是在读一本《谦伯氏英文读本》。总是那些老古董!……我巴不得你们的学堂马上开放女禁。”
“《谦伯氏英文读本》也是好的,中国不是已经有译本吗?听说叫做什么《诗人解颐语》,还出于林琴南的手笔,”觉慧在后面嘲笑道。
琴回过头看他一眼,抱怨道:“三表弟,你总爱开玩笑,人家在说正经话!”
“好,我不再开口了,”觉慧笑答道,“让你们两个去说罢,”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觉民和琴走进了房间,他自己却站在门槛上。
堂屋里灯光昏暗。左右两面的上房以及对面的厢房里电灯燃得通亮,牌声从左面上房里送出来。四处都有人声。天井被雪装饰得那么美丽,那么纯洁。觉慧昂着头东张西望,心里异常轻快。他想大叫,又想大笑几声。他挥动手臂,表示他周围有广阔的空间,他的身子是自由的,并没有什么东西束缚他,阻碍他。
他又想起他所扮演的《宝岛》里的黑狗出场时,曾经拍着桌子高呼旅店的侍者拿酒来。这种豪气又陡然涌上了心头,他不觉高声叫道:“鸣凤,倒茶来!倒三杯茶!”
左面上房里有人应了一声。几分钟以后,那个少女端了两杯茶,从左面上房里走出来。
“怎么只有两杯?我明明叫你倒三杯!”他依旧高声问。鸣凤快要走到了他的面前,听见他的大声问话,似乎吃了一惊,手微微颤抖,把杯里的茶泼了一点出来,然后抬起头看他,对他笑了一笑说:“我只有两只手。”
“你怎么不端个茶盘来?”他说着也笑了。“好,把这两杯茶端给琴小姐和二少爷。”他把身子向左边一侧,靠在门框上,让她走了进去。
很快地鸣凤就走出来了。他听见脚步声,故意把两只脚放开,站在门中央堵住她的路。
她默默地站在他背后,歇了一会儿才说:“三少爷,让我过去。”她的声音并不高。
不知是他没有听见,抑或是他听见了故意装着未听见的样子,总之,他并不动一下。
她又照样说了一次,并且加了一句话:太太还要她去做事。但是他依旧不理睬她。他像石头一样地站在门槛上。“鸣凤,……鸣凤!”上房里有人在叫,这是他的继母的声音。
“放我去,太太在喊我了,”鸣凤在他后面着急地低声说,
“去晏了,太太要骂的。”
“挨骂有什么要紧,”他笑了,淡淡地说,“你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