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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祥抱起她,很想嚎哭,但他哭不出来,眼眶里亦流不出泪水。他按传统风俗,重新给她换上了一套特制的冥装,把她送到殡仪馆去火化。
火葬师对刘福祥说:“你要看着她火化吗?”
守在炉前看着爱人火化,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刘福祥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火葬师再次迟疑地在刘福祥身边停顿了一会,见刘福祥毫无示意,就去炉前按下了电钮。
电炉起动后,慢慢地传出油锅炸豆腐一般的声音。此前,刘福祥早已在炉前双膝跪下,头垂贴地面,如一只木鸡。
火葬师按下电钮后,便坐在炉前的一个藤椅上,头靠着墙壁打着瞌睡。他似睡非睡,不时抬手吸一口烟。好一会儿,他见刘福祥仍跪在那里,雕塑般一动不动,欲前去扶起他。但他转念一想,没有动身,依然打着瞌睡,吸着烟。
将近烧了两个半小时,火葬师关了电源,拿起一把铲子走近炉前,打开炉门,随即叮咚叮咚地敲咂了一会,然后把骨灰铲进了那小小的骨灰盒里。
装好骨灰,火葬师用一块红布裹住整个盒子,把它包扎得紧紧的。
少顷,跪在那里的刘福祥看到了身前站着一双穿着塑料拖鞋的脚,脚丫光着,未穿袜子,苍白的皮肤下布满了一条条青紫的丝瓜络似的筋脉,凸在皮肤上,清晰至极。这是一位已过中年的男人,个子不高,面目冷淡。
“给,这东西你领下,签个名吧。”他说。
刘福祥站起身,接过盒子,感受到了盒子里的骨灰还热热的。他跟着火葬师往炉前一侧的一张陈旧的办公桌前走去,签了名后便走出了火化间。
刘福祥把手中的盒子放在小车后座上,一会儿便开车走了,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天,刘福祥在爹爹坑的一座山林上安置刘青青的骨灰,他请了一位师傅帮他操办。师傅正忙着的时候,刘福祥坐在旁边,两眼望着远方,像哲学家一样思索着。
坟堂做好后,要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师傅要刘福祥自己亲手捧着骨灰盒,座放在坟堂里,然后鸣爆。
刘福祥在师傅的指点下完成这个仪式后,问:“师傅,人会有来生转世吗?”
“话是这么说。”
刘福祥又问:“那你信吗?”
“信者有,不信者无。”师傅道。
停下言语,刘福祥再次沉默起来。
砌好坟茔,师傅收拾了工具,悄悄地离开了,只剩下了刘福祥。
夜色降落时,山林上不时传来各种各样的鸟虫的叫声。忽地,一只鸟儿飞在刘福祥的身前,跳了跳,晃动着它漂亮的羽毛。紧接着,它又跳到刘青青的坟茔上,站立着,久久地站立着。刘福祥凝望着它,仿佛看见了刘青青。
刘青青向刘福祥微笑着,宛若一朵绽放着的花朵。忽地,绚烂的花朵又凄冷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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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祥老爸身上的烂呔让人见而生畏,浑身血肉模糊,他躺着的被窝上粘乎乎的,血脓交织的黄水把他身上的被子浆成了淤泥似的。而他自己像一条腐臭了的鱼尸钻在那里,脑袋的头发脱得净光,布满黑斑。
烂呔是一种古怪的病症,没药可治,医院里说不出这病的名字,“烂呔”就是烂肉的意思,是附近一带民间里对它传统的喊法,因为这种病偏偏生发在赣、粤、闽边区四、五个县的地域范围内。近年来,根据有关专家的探索研究,这烂呔是由于当地的特殊气候产生的。查阅这几个地方的县志,里面有记截,从古时就有了这种神秘的病症。烂呔的特征是肉体腐蚀化脓,患处黑乌乌的,大片大片向身体各处扩散,如被蚂蟥吮吸着血似的感觉。腐蚀透了的肉体就是与烧焦了的瘦肉一样板结凝固,失血。伸手去剥那死肉,剥开一层就见得到雪白的骨头,用指头敲敲,没疼。烂呔在患者活着的时候不会传染别人。只有死后才能把病毒传染。这种病症就是这样的离奇荒诞,患者死前即使与他亲嘴也是传染不到的,怪就怪在他临死的瞬间很容易接触到他的病毒。因此,患了烂呔的人死后往往要传染几个为他埋葬的人或他的亲人。
望着老爸,一种责任的忧虑不断袭击着刘福祥。这种忧虑驱使他在这五内俱裂般的煎熬中,萌生了一个骇人的念头——活埋老爸。
他知道,等着老爸苟且送终,将威胁着爹爹坑所有的村民,乃至子孙万代,后果不堪设想。
刘福祥因为有了这个念头,每当一睁开眼睛,他就会看到一只凶狠的老鹰在向他扑来,要挖走他的眼睛似的。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