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第1/4 页)
能因此失去知觉痛痛快快地倒下去,反倒感觉钻心的疼痛,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娘希匹的好痛啊!”
等主力部队成功渡江后突围走了,代文的三千部下只剩下不到二百人。放眼望去,夕阳下的江面上漂浮着密密匝匝的尸体和机关文件。从军前,代文从长辈口中得知世上最完美的杀戮机器是老虎,此刻,他终于明白那是谬论,正确的答案是人,具体点说就是敌人。
炊事班按平日惯例煮好的香喷喷的饭菜在夜色中静静凉去,充作了祭奠亡灵的供品。
与主力失去联系后,几乎是出于本能,代文带领少得可怜的幸存者巧妙地避开了无数个死亡陷阱朝兴安村的方向迂回撤退,在他心目中,故乡是永远的革命根据地。他沿途收编了各地零零碎碎的赤卫队武装,当他率部攻打安平镇时,总算又勉强拉扯起了一个团的编制。
最早得知红军占领安平镇的消息的人是代群,他接到密令,必须从速组织起地方武装以接应红军攻打关王庙的行动。代群兴冲冲地来找母亲,告诉她:“武哥真的没死,他又打回来了。”
李秀来不及高兴,又得为身边的这个儿子担忧了,她提醒代群说:“你趁早了逃命去吧,你哥会毙了你的。”
但代群早有盘算,他拿出哥哥亲笔签写的密令晃了晃,得意地说道:“我仍然是赤卫队长呢!”
李秀皱紧了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道德而言,她无法接受这种恬不知耻的反复叛变,但作为应对乱局的生存策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最开心的人莫过于谭恒了,在李秀的暗示下,她重新拾起因家务和情绪而搁置了许久的女红,赶做各种针线活为即将到来的婚礼作准备。李秀动员全家人一齐动手花了好几天时间搞大扫除,清洗了家什,浚通了臭水沟,又精心布置了一间红艳艳的洞房。就连婚礼中要张贴的对联,谭吉先生也已打好腹稿,只等吉日到了即可一挥而就。
家中日渐浓烈的喜庆气氛让吴芙越发思念起自己的丈夫来,想他抓起绿幽幽的苎麻糍粑一个个抛过头顶仰首张口接着吃时的样子,还有他粗硬的一字胡在怀中拱刨时肉麻的痛感。每当夜深人静她便翻出代武当初带走她七根毛发时留下的一张五寸见方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位戎装毕挺,帅气逼人的年轻军官。他的眼神专注而深刻,摄人心魄,足以令寡妇湿裤,使少女怀春。她坚信那是神笔马良的杰作,于是长时间直直地凝视他,甚至为此养成了裸睡的习惯,幻想能激活那方寸之间的英武男人现出原形来与自己共眠。她不厌其烦地细数床头墙上的那些木炭记号,怀想每一笔一划所蕴含的无尽的欢娱。
又过了六天,仍然没听到红军攻打关王庙的消息,李秀坐不住了,她担心儿子改变主意又将走得无影无踪。一想到这婚事可不能再耽搁了,她试着劝谭恒去安平镇探视未婚夫,顺道催促他尽快回家完婚。谭恒却一口回绝说:“犯不着逼婚呢,人家不愿回来就算了,难不成还要备一顶八抬大轿去接啊。”
(十七)阴差阳错
一天清晨,代群要赶去安平镇汇报情况,李秀得知后便跟了他去。同行的还有谭代辉。那会儿,关王庙谣言四起,社会秩序已经混乱不堪,杀人也不用偿命,只需随随便便把被害者划成共产党员就行。听说一些短头发的学生也被当成地下党员杀害了,谭世林吓得瑟瑟发抖。李秀以为丈夫的胆怯源自慈悲心肠,殊不知他是对耒阳牯的信任产生了动摇。
政治这新鲜玩意儿给兴安人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错觉,似乎摆在他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跟代文走,要么跟代武走。只有李秀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始终坚持倡导大家走第三条道,那就是安心在家打猎种地,哪儿也别去。但谭代辉已感觉到可怕的危险正步步逼近,诡谲的形势不容他再含糊。眼看大伙都走出大山到乱糟糟的外面世界去打拼了,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顾虑,就像山头上掉落的石头,滚到哪就算哪。好几天,谭代辉坐在大门口的石礅上像朱即师傅念经似的自言自语,他的上嘴唇说:“参加国民革命军吧,现在是国民党的天下啊!”接着,他的下嘴唇争辩道:“还是参加红军吧,共产党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呢!”到最后,他的舌头出来打圆场了,说:“稍安勿躁,还是等着瞧,等到秋天金财外公来了再说吧。”此时,这位地道的山民还没有任何信仰和政治常识,他心里明白在代文与代武之间的选择说到底就是一场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赌博。但他没能等到金财外公来,就跟代群到安平镇去找代文参加了红军。因为他干活抹汗时不经意间触摸到了额头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