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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咬牙,孔尚元唤来仆从:“收拾行李,我去趟应天!”
家族存亡之际,孔家从来行动快如闪电,譬如剃发易服,譬如蓄发更衣。
四月初八日,孔尚元抵达了应天。刚下船,就被汹涌的人潮惊的够呛,半日雇不着轿子,只得随着人流步行。进到城中,更是摩肩接踵,挤的人仰马翻。沿途随处可见兵丁维持秩序,小商小贩更是在人群里左突右撞。孔尚元两眼发晕,艰难的往洪夫人的住所走去。行到半路,竟是看见了孔择乡之长孙孔渊,支着个摊子,龙飞凤舞的写字,他老婆在旁收钱。孔尚元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孔彰竟是绝情至此么?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孔尚元挤到了孔家所居的巷口,回望满街满谷的人,其弟孔尚贞叹道:“应天果然繁华。”
孔尚元心中五味陈杂,他曾来过应天游玩,然百姓绝非今日之气象。
巷子里静悄悄的,想是都去了街上凑热闹。孔尚元的仆从敲了七八家门,才找到了孔家院落。
简简单单的四合院,洪夫人坐在葡萄架下晒太阳。听雇工报孔尚元亲至,惊讶的迎了出来。待见到了孔尚元兄弟二人,更是难以置信:“公爷怎地来应天了?可是陛下宣召?”
孔尚元兄弟先朝洪夫人见礼。因孔择乡一支先前穷困,娶妻颇晚,以至于比孔尚元高了不知多少辈。礼制里虽讲地位尊卑,却更重家族老幼。譬如说某皇子,路遇某闲散宗室,纵然是皇子位尊,也要行个家礼,方显得有修养。似孔尚元与洪夫人这般,本该互相行礼,奈何孔尚元只是个前朝公爷,洪夫人却是当朝郡王之祖,孔尚元不得不客气三分,规规矩矩的行了晚辈礼,才跟随者洪夫人进到屋内。
略略打量了四周,洪夫人的院子比在海右老家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孔尚元心里更加发沉,不由问道:“不知郡王在何处?我们该去请个安才是。”
洪夫人抿了抿嘴,问道:“你们来京所谓何事?”
孔尚元苦笑道:“自然是为了家中祭祀之事。”
洪夫人顿时了然,莫日根出任海右郡都指挥使,很难说没有他身为异族,与中原各家族都毫无牵扯的缘故。孔家祭田只怕难保。
孔尚元自知当日把洪夫人得罪了个死,尤其是孔沫惨死,两下里虽无直接的血仇,到底隔了人命,尤其的不好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想拜见郡王。”
洪夫人微微笑道:“公爷恕我直言,我且居于市井,公爷只怕难见着他。”
孔尚元在路上遇见孔渊的时候便知孔彰记了仇,然,家族传承大事,由不得他摆族长的谱。恳切的道:“还望老祖宗引荐。”
洪夫人道:“我替你传个话,他肯不肯见,我却做不得主。”
孔尚贞忍不住道:“是因……姜夫人……么?”
洪夫人垂下眼:“嗯。他知道。马钱子又不是甚稀罕物事,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事,叫糊弄了过去。如今从南到北,不知长了多少见识,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可见老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年,是我们叫权势迷了眼,怨不得他恨。”
此话既说的是孔择乡,何尝不是说孔尚元?孔尚元兄弟尴尬的笑笑,转回话题道:“陛下心系百姓,我等敬服。只族里的祭田,原是祭祀先祖所置,陛下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须得有人肯陈情才好。”
洪夫人点点头,道:“今日是四月初八,宫内外都热闹的很,郡王想是没空。明日我便叫嘉猷去都督府寻他。”
洪夫人既答应了,孔尚元不好穷追不舍,赶忙道了谢,又笑问道:“应天城里,四月初八可有甚讲究?”
“哪是应天城的讲究?”洪夫人解释道,“原是苍梧西垂苗家的姑娘节,陛下于石竹起家,朝中苗民颇多。既是他们过节,大家伙跟着热闹。却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外朝的臣子得知陛下喜过此节,得了什么似的,跟着兴头起来,一年比一年盛大。城里城外,以及江南江北的几个军营,都载歌载舞。倒有些大唐盛世,歌舞升平的模样。”
把女眷当猪养的孔尚元干笑:“却有大唐风采。”心里不住犯嘀咕,这股歪风不至于传去海右吧。
哪知洪夫人肃容道:“前日孔彪写信回来,怎地听说公府还有守节的青年寡妇?”
孔尚元道:“她们自愿守节,当敬重之,岂能迫嫁?”
洪夫人冷笑:“旧都陆氏家庙,陛下命直接推平,你们还明晃晃的留着青年寡妇。休怪老婆子危言耸听,惹她火起,孔子庙都砸你个稀巴烂。她前日还把孟子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