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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事儿多,小孩子们就没一个乖的。”姜彻嘟嘟囔囔说了句,把毯子拉开一点,伸手帮着程锐把胳膊往怀里拽,信手一扯,猛得坐了起来,骂道,“我操!沾我一脑袋。”
他动手把头发上黏黏的山楂拽下来,弄得满手都是糖稀。程锐坐在一旁偷偷看他,话都不敢说。
“我就说小孩子都是……”姜彻伸手在程锐衣服上使劲蹭,差不多干净了才揽着他重新躺回去,确定这次全钻进来了,把毯子拉紧,絮叨道,“真是的,没事了吧,给我好好呆着。”
程锐枕着他的肩膀,没再说话。他有点心疼那颗山楂,本来还想给姜彻吃,现在给糟蹋了。
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转到幕布上去了。电影里那个人真好看。有些地方他看不大明白,抬头想问姜彻,才发现这人睡着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姜彻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口水在暗淡的灯光底下直发亮。程锐睁大眼睛看看他的睡脸,枕着他的胳膊蹭蹭脑袋,换了舒服的姿势,又将目光移向幕布。
电影终了,打场上的人三三两两散开了,姜彻还在呼呼大睡。姜老头要收拾东西,才发现徒弟没了影儿,走过来一瞧,乐了:昨天那小孩儿正哭得稀里哗啦的躺在姜彻怀里,这小子还睡得跟死猪一样。老头子一巴掌敲他后脑勺上,大嗓门吆喝道:“起来,收摊了!”
姜彻迷迷糊糊地应声,翻身起来,原本应当撑着车斗的手,按在了一只软软的手背上——估计劲儿不小。他赶忙移开,就看见眼泪汪汪的程锐正瞪着自己。糟了,睡太死,忘了身边还有一活的。姜彻忙伸手去擦他眼泪,说:“你没事吧?我睡傻了,你别哭啊喂!我给你吹吹……”
程锐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抿着嘴不出声,可怜巴巴的。
姜彻无奈,说:“好吧,你坐一下我的手,还回来?”
程锐把眼泪擦干,看向他说:“不疼。”
姜彻一愣,泄了气:“不疼你哭个屁。”
姜老头把程锐提下车,摸摸他的脑袋说:“看电影看哭了,你看得懂?”
程锐摇头,又点头,说:“那个人死了,他们没有结婚。”
姜彻从车斗里跳下来,捏捏他还带有泪痕的脸,说:“屁大点儿人。”
“干活去,”老头拍他的背,又对程锐说,“快回去吧,外头怪冷。”
程锐说好,走开两步,又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关仪器收幕布。姜彻隔了老远,不经意回头见他还站着,便大声问:“你自个儿能回去不?要不等等我送你?”
程锐在地上蹭蹭脚,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到姜彻年轻的脸,说:“不用了,我要回家了!你们明天还来吗?”
晚上的风很大。姜彻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明儿早就走。”
程锐低低哦了一声,转身回家。路上还有人,也不害怕。乡下的夜太冷,他一路小跑回去,还是冻得一下子蹿进被窝。坐在火炉边织毛衣的程湘婷给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程锐见妈妈出去,又很快回来,便问是谁。程湘婷给他掖被子,说:“是昨天晚上那个哥哥,他问你回来没。”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怕黑。”
“怎么不是?”程湘婷亲亲他的脸,坐回去絮絮地说,“孩子不管长多大,当妈的眼里都是孩子。你今天看了什么电影?不要总是乱跑,夜里黑……”
程锐满脑子是电影,转动的放映机,还有白色的幕布,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锦川是个很小的县城,四面环山。走在路上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青山,笼罩在蒙蒙的雾里。隔着浓浓的山雾,看到的仍是依稀的远山。不管什么时候,抬眼望向窗外,看见的都是山的轮廓。一道河水穿城而过,这小城倒像是专为它起了名字似的,人们不觉得那恒久不变的山是锦川的山,这过客般的河倒是锦川的河了。城里的建筑都依着山,从这个山脚往那个山脚蔓延,渐渐聚成一块,终又绕着河,成了县城中心,带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城北是县城唯一的汽车站,车不多,院子很大,便显得空荡荡的。为了填补这空挡,院子周围便挤挤挨挨地盖满小楼,屋顶贴着屋顶,院墙粘着院墙。从山顶望去,底下像是一块有着无数补丁的花布,颜色是暗淡的。姜彻就住在这补丁里的一家。从朝北的窗户望过去,山石树木触手可及。
从桃园村回来,他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呆在这儿,算是家。说是家,也不过是租了间屋子,一个人住。十天半月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