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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人讨厌,可着实滑稽;以致连花钱请来为人师表的舞蹈老师也忍不住笑了。如果这和我无关,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因为他的比喻实在太妙了。当然我们看见过长颈鹿,那是我们城里最奇异的动物了。某个地方的苏丹或者其他人把它当礼物,送给伟大的洛伦佐。得承认的是,虽然我没它高,也没它怪异,可是它的眼睛和我的确实有点像:都是又深又黑,在脸上显得很大,长着如树篱般齐整的睫毛。
要是过去,这样的侮辱一定会把我弄哭。但我长大了,脸皮比以前厚。和姐姐不同,跳舞是很多我应该擅长而没有学好的事情之一。普劳蒂拉的舞跳得如行云流水,唱音乐诗的时候像只百灵;我舞步糟糕,声音像乌鸦,但是翻译拉丁文和希腊语比她和哥哥们阅读得还快。我发誓我能闪电般画好颜色标尺图:草稿上端是发光的金黄|色叶子,随后是赭色、红色,直到赤紫色和深蓝色。
但今天我逃过了进一步的嘲弄。舞蹈老师开始哼起几个音阶,他那小鼻孔颤动发出的声音就像蜜蜂的嗡嗡声和单簧口琴混杂在一起。这时楼下大门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敲门声,老卢###喀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声音如一阵风传进来。
“在这,我的普劳蒂拉小姐。嫁妆的箱箧已经来了。你和你妹妹亚历山德拉得马上到你妈妈的房间去。”
这回我的长颈鹿腿比她的羚羊腿跑得快多了,算是竹竿般身高的一种好处吧。
它看起来杂乱无章。在看到那箱箧之后,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画让人印象深刻。”最终母亲用平静但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你爸爸一定很高兴。它会给我们的家族带来荣耀。”
“哇——太棒了!”普劳蒂拉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可不这么看,整个东西多少有点粗俗。首先,那装礼品的箱箧太大了,简直和棺材一样。那画本身虽然十分精致,但箱子和装饰品太过造作——没有哪怕一寸空间不贴满金叶——乃至损坏了艺术的愉悦。我对母亲这般好糊弄感到奇怪,但后来我发现她眼光独特,好比受过许多训练的美学家,能够理解雕塑中的微妙之处。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为小礼拜堂请来巴托罗米奥·乔万尼,他更加老练。”她沉思着。
“那也更加昂贵。”我说,“爸爸得很幸运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圣坛完工。我听说他很少准时完成这个,更多的时候是让他的学徒去画。”
“亚历山德拉!”我姐姐尖声说。
“哦,普劳蒂拉,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有多少个女人摆的姿势是相同的。他们显然只是用这个来练习画人物形象。”
虽然后来我一直认为普劳蒂拉在童年时对我十分宽容,但那天看来我的言语确实激怒了她,以致她本能地反击我,所说的一切显得琐碎而愚蠢。
“你怎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啊,就算那是真的,我想除了你,没有人会注意到。妈妈是对的,它很棒!当然,如果它是《老实人纳斯塔基奥的故事》,我就更喜欢了。虽然我讨厌那上面扑咬女人的狗,但这些女人都很漂亮,她们衣着完美。前面那个女孩真让人吃惊,您不这样想吗,妈妈?我听说每个巴托罗米奥经手的妆奁,总有个人物是以新娘为原型的。我想最感人的是她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她不是在跳舞,她正被强暴呢。”
“这个我知道,亚历山德拉。可是你记得萨宾妇女的故事吗?她们被邀请到宴会去,遭到强暴,但她们顺从地接受了。这就是这幅画的意图所在。罗马城的诞生就是以女性的献身为前提的。”
我正在寻思怎么回答她的时候碰上了我妈妈的眼光。即使私下里,她对争吵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得承认他干得不错。对我们整个家庭来说都是这样的。是的,就算是你,亚历山德拉,我奇怪你怎么没有在画中发现你自己呢?”
《维纳斯的诞生》第二章(2)
我回头去看那个妆奁。“我自己?您看到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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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个女孩呀,站在一边,和一个年轻男子热切地交谈着呢。我在想她一定对哲学高谈阔论,使那男子神色庄重。”她平静地说。我吃惊地低下头。姐姐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幅画。
“所以别争了,”妈妈的声音清晰且不容置疑,“它是稀有的杰作。我们必须祈望你爸爸的门客能画得有这个一半好!”
“那画家怎么样了,妈妈?”隔了一会儿,我说,“他来之后,还没有人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