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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令是:从今天起,以本人宣誓就职镇长仪式的结束为开始,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名义,翻越玫瑰园的篱笆。”
“他说什么?”一口气喝干了一杯酒的萝卜,回过头来,狐疑不定的看着我的父亲肉豆蔻。“我有没有听错?”
夏日午间,最后的玫瑰园(4)
“他说,不允许翻越玫瑰园的篱笆。”我的父亲说。
“我开始喜欢这个胖老头了。”萝卜说。“他很会开玩笑。虽然他说话的方式像个令人不快的国王。”
完全理解这一项法令花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他,我的父亲,以及全镇居民明白这项法令并非玩笑,而且开始咀嚼到其中意义的时候,已是多年以后。而那一天弥漫全镇的玫瑰花香,以及每个人纽扣孔中所插的那朵,由镇长赠送的玫瑰花,无意间成为了记忆的注脚。像一首诗歌的尾韵。余韵飘荡。
回到那个作为春天而言略为炎热的上午。镇长的发言没有比他在镇政府门前摆放的七个酒桶获得更大的反响。在镇长颁布完法令后略带尴尬的擦拭头上汗珠的时间里,居民们面面相觑,寻找着一个可效法的对象,以便应付这沉闷无聊的场面。军人们的眼珠像鹰隼一样执着的望着远方。那些被拴起来的牛们听天由命的摇着头。鸡、鸭和猪在街头肆无忌惮的走来走去。这是特殊的一天。玫瑰花香如此浓郁,以至于那些家禽们平时令人难以忍受的骚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玫瑰花香氤氲的时序如此之长,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将成为世界自然的一部分,一如大海的蔚蓝色,流云的白色。爬在门楣上的小子,将短笛凑到了嘴边。
一首拙劣的赞颂春天的曲子被断断续续的吹奏了出来。仿佛是一个放松的信号,我的父亲可以听到镇上所有的人都“吁”的一声长叹。接着,大家开始例行公事的拍巴掌。镇长为自己的发言获得如此的推重激动得满脸发红。他模仿某位前政治领袖的姿态对大家挥动右手。“今天将是狂欢的一天。”他说。“我们将开始文明、秩序、繁荣的生活。新政府的军队、法律将为大家带来前所未有的便利,为大家的生活带来财富和荣耀。在下午二点之前,大家可以尽情的享受这儿的美酒和美食。因为下午二点,我将在海滩上,举行庄严的婚礼。”
“他说话的方式不只像个国王了。他简直像个皇帝。”辣椒的父亲说。
“有区别吗?”我的父亲问。
“有。”萝卜说。“国王讲话的时候还顾虑到上帝的存在。皇帝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他无须顾虑到上帝。”
我的父亲眼看着镇政府的影子在沙地上越来越短,太阳终于到达头顶。为了驱散炎热,他把衬衣纽扣解开了,玫瑰花掉落在地上。他将玫瑰花捡了起来,重新插到纽扣孔中。掉落的两片花瓣,他将它们塞到了自己靠近心脏的衬衣口袋里。接着,他又走了一步错棋。他望到了远方的大海。浩荡的蓝色和白色错杂着关于永恒的概念。海滩上,那张被铺展开的巨大紫色地毯上,军人们正在堆积着玫瑰花。
在这欢声笑语当中,我的父亲却始终心神不定。他不断的输着棋。他眼看着镇政府在太阳下的影子越来越短。正午正在逼近。接着就是午后。会发生些什么吗?他想。玫瑰马上就要嫁给镇长了。他在等待谁?玉蜀黍?
我的父亲说,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大海。在玫瑰花香中,阳光一片片被树荫切割,像飘荡的羽毛。他的棋子正被骑兵和步兵围剿,步入死地。而那片蓝色的水域,从堆积如山的玫瑰花开始不断远去,直逼天空。那些不断起伏幻灭的浪潮,那些阳光晶莹斑斓的摇曳的点,那些灰白的碎屑。大海的声音宏伟之极,天空的倒影垂挂着。那些平静的羊群在以大海为背景的沙地上无聊的低首来回。那更远的水域被天空和流云永恒划切阻断。这和天空匹敌的恢弘之水,在一次次的回忆中,都提醒着他何谓无限。那是不被限制的,广阔的,容得下天空影子的一切。玫瑰花作为这一端的开始,几乎像是一个完美的隐喻。玫瑰花香的尽头在哪里?天空的影子会悬挂到何处?他不断的如此想着。然后,他又一次被将死了。
夏日午间,最后的玫瑰园(5)
美丽的女主角,镇长预备迎娶的对象,堆积如山的玫瑰花存在的理由,终于在午后一点时款款登场。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的玫瑰,从镇政府敞开的大门口,踏上了从海滩一直延伸到镇政府的紫色丝绸地毯上。她披散的长发上戴着玫瑰花环,脖子间挂着珍珠项链,手腕上则是象牙手镯。她赤着脚踏上地毯时,所有的居民都开始向她的面前投掷玫瑰花。辣椒的父亲也不甘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