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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硬吃一点”玛丽和气地重复着,从我头上摘去了湿透的草帽,把我的头托起来。我尝了尝他们给我的东西,先是恹恹地,但马上便急不可耐了。
“先别让她吃得太多一一控制一下,”哥哥说,“她已经吃够了”。于是她端走了那杯牛奶和那盘面包。
“再让她吃一点点吧,圣·约翰——瞧她眼睛里的贪婪相。”
“暂时不要了,妹妹。要是她现在能说话,那就试着——问问她的名字吧。”
我觉得自己能说了,而且回答——“我的名字叫简·爱略特,因为仍急于避免被人发现,我早就决定用别名了。”
“你住在什么地方,你的朋友在哪里,”
我没有吭声。
“我们可以把你认识的人去叫来吗?”
我摇了摇头。
“你能说说你自己的事儿吗?”
不知怎地,我一跨进门槛,一被带到这家主人面前,就不再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到处流浪,被广阔的世界所抛弃了。我就敢于扔掉行乞的行当一—恢复我本来的举止和个性。我再次开始了解自己。圣·约翰要我谈—下自己的事时——眼下我体质太弱没法儿讲——我稍稍顿了一顿后说——
“先生,今晚我没法给你细讲了。”
“不过,”他说,“那么你希望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呢?”
“没有,”我回答。我的力气只够我作这样简要的回答。黛安娜接过了话:
“你的意思是,”她问,“我们既然已给了你所需要的帮助,那就可以把你打发到荒原和雨夜中去了?”
我看了看她。我想她的脸很出众,流溢着力量和善意。我蓦地鼓起勇气,对她满是同情的目光报之以微笑。我说:“我会相信你们。假如我是一条迷路的无主狗,我知道你们今天晚上不会把我从火炉旁撵走。其实,我真的并不害怕。随你们怎么对待我照应我吧,但请原谅我不能讲得太多——我的气很短——一讲话就痉挛。”三个人都仔细打量我,三个人都不说话。
“汉娜,”圣·约翰先生终于说,“这会儿就让她坐在那里吧,别问她问题。十分钟后把剩下的牛奶和面包给她。玛丽和黛安娜,我们到客厅去,仔细谈谈这件事吧。”
他们出去了。很快一位小姐回来了一—我分不出是哪一位,我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时,一种神思恍惚的快感悄悄地流遍我全身。她低声吩咐了汉娜。没有多久,在佣人的帮助下,我挣扎着登上楼梯,脱去了湿淋淋的衣服,很快躺倒在一张温暖干燥的床上。我感谢上帝——在难以言说的疲惫中感受到了一丝感激的喜悦——便睡着了。
第29章
这以后的三天三夜,我脑子里的记忆很模糊。我能回忆起那段时间一鳞半爪的感觉,但形不成什么想法,付诸不了行动。我知道自己在一个小房间里,躺在狭窄的床上,我与那张床似乎已难舍难分。我躺着一动不动,像块石头。把我从那儿挣开,几乎等于要我的命。我并不在乎时间的流逝——不在乎上午转为下午、下午转为晚上的变化。我观察别人进出房间,甚至还能分辨出他们是谁,能听懂别人在我身旁所说的话,但回答不上来。动嘴唇与动手脚一样不行。佣人汉娜来得最多,她一来就使我感到不安。我有一种感觉,她希望我走。她不了解我和我的处境,对我怀有偏见。黛安娜和玛丽每天到房间来一两回。她们会在我床边悄声说着这一类话:
“幸好我们把她收留下来了。”
“是呀,要是她整夜给关在房子外面,第二天早晨准会死有门口。不知道她吃了什么苦头。”
“我想象是少见的苦头吧,——消瘦、苍白、可怜的流浪者!”
“从她说话的神态看,我认为她不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她的口音很纯。她脱下的衣服虽然湿淋淋溅了泥,但不旧,而且很精致。”
“她的脸很奇特,尽管皮包骨头又很憔悴,但我比较喜欢。可以想见她健康而有生气时、面孔一定很可爱。”
在她们的交谈中,我从来没有听到她们说过一句话,对自己的好客,表示懊悔,或者对我表示怀疑或厌恶。我得到了安慰。
圣·约翰先生只来过一次,他瞧着我,说我昏睡不醒是长期疲劳过度的反应,认为不必去叫医生,确信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他说每根神经都有些紧张过度,所以整个机体得有一段沉睡麻木的时期,而并不是什么病。他想象我的身体一旦开始恢复,会好得很快。他用几句话表示了这些意见,语调平静而低沉。他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