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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亦笑了,我却辨得出这笑容意味深长:“总归庆幸师兄选择了我,而未站在旁人一方。以我之才,断然斗不过师兄的。”
“皇上莫要妄自菲薄,君言不过山野村夫,难撼大局。”
少卿未置评论,忽而看向了我,道:“只是不知阿姐可曾信过我。”
我恍然间抬了头,重新注视了少卿,嘴角扯出个笑来:“自然是信你的。”
少卿仍是笑了,从座位上站起,却又俯下身来,倏忽拉近了我二人的距离,目光炯炯,看了我,道:“那是最好,只希望阿姐若有事,莫要瞒了我。”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霍颜终究什么都未曾忘怀,青年时深重的情爱发酵成了心底的恨意。他既输给了权势,便要手握权势。吴侯不过一国之主,他却要造就天下之主。
少卿同清歌,无论是为了霍颜,还是为了一己之私,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清歌本欲争这天下,只是终究跳脱出这一切。少卿却始终在权势之中,从来未曾有过选择的机会。时至今日,霍颜身死多时,文清雨终是回到了他身边,而吴侯一脉却一败涂地,若先出手之人是少卿,或留了吴侯姓名,可下手之人是齐芷蓉,只能哀叹吴侯如此个性之人,错生了帝王之家。
而晚些时日,清歌亦告知我他父亲只是为少卿于别处安置,并未身死,这场局,最初由夏依依所设,他二人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方恕的病始终不见起色,一行军臣为得驻扎了此处。所幸朝中左相亦是得力之人,齐国并未有动乱。
我问了江九明明是萧君言率先出手刺杀齐芷蓉,又如何能将罪名落在刺客楼头上。
江九却苦笑一声,告诉我萧君言的势力远比其想象的大的多,朝中党派林立,萧君言买通了不少人,何况他将体己之人尽数替换了上山祭天之侍卫,许多真正拥立齐芷蓉的朝臣被隔绝在离祭台极远之地,并不知高台上发生了何事。
何况江湖朝堂,素来是看不顺眼的。江湖草莽犯上作乱,再顺理成章不过。刺客楼既没,自然有其他门派渐掌江湖,而这一切,怕是萧君言同秦少卿早已安排妥当。
江九哧溜哧溜吸了厨房晚间加煮的细面,向我言及这些江湖朝堂争斗之事。我却只顾了听,面前的面未动分毫。江九吃毕了一碗,又将我的端去。
我眼见她日日养的愈发圆润,伸出筷子,敲在了她面碗上,道:“江飞花轻功冠绝武林,身轻如燕。再吃下去,你这只肥燕如何飞得起来。”
江九不得以,放了筷子,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便听你的,不吃了。最近是有些疏于武艺。待我大好,非要把他秦少卿打个落花流水灰头土脸满地找牙……”
话语声未毕,倒听得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是谁要将我打个落花流水?却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我向房门望去,果见少卿站了门前。江九回头见得是他,冷哼一声再不理会。
我明白少卿杀了苏漠,也明白他如此伤害江九,可我也明白,若我人生际遇中不识得这二人,我根本不会有此刻心中的痛苦。我无法恨少卿,更无法说少卿做的就是错的,我的人生从来处于摇摆之中,这一场为天下的争斗,说到底,我本不属于任何一方。
江九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她自然不会要求我同少卿干戈相对。只是江九从来有自己的立场,这也注定了她同少卿免不得有朝一日终要争个高下。
少卿拎了个食盒,放了桌上,道:“阿姐想必已有许久未吃到家乡的点心了,特地叫人快马加鞭送了来。”继而又对江九道:“从前不知江楼主于我阿姐有恩,多有得罪。既于阿姐有恩,便是于我有恩。江楼主无论对在下提出任何要求,在下皆会尽力满足。”
江九却未掩饰面上的讥笑,冷冷看了少卿,道:“何不还我刺客楼清白,洗刷刺杀公主之罪名?”
少卿淡淡笑了,道:“自然可以,只是齐国公主未归,刺客楼掳走公主却是实,江楼主助我寻到齐芷蓉,刺客楼之罪自然一笔勾销。”
“我已告知了你齐芷蓉所在,你既寻不到人,那便是齐芷蓉在躲你,与我刺客楼无干,你如此强词夺理,哪有报恩之意。”江九言语中讥讽之意愈盛。
“江楼主信不过在下,何况多有隐瞒。在下不过欲取齐芷蓉手中之虎符,绝不伤及她性命。可刺客楼一日交不出齐芷蓉,便要多受一日天下围捕的苦楚。江楼主若几时信得过我,不妨让阿姐来寻我。”少卿仍是轻笑,言罢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