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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端住紫金醇,霍去病忍住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朝着将士们朗声道:
“春夏两战,我们将匈奴人逐出漠南,圣上龙心大悦!这坛酒,就是圣上所赐的紫金醇。酒是好酒,据说是高祖时候所酿的美酒,可我不能独饮,因为漠南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还有你们!……”
他的目光带着苍凉,声音略低。
“……还有那些回不去的弟兄们。皋兰山下的七千多名弟兄,祁连山下四千多名弟兄,所有……所有的跟着我霍去病出征,却回不去的弟兄们!”
“这酒!——我们一起喝!”
他重重道。
随即他启开泥封,高举起漆壶,香醇的酒水自壶口倾泻而下,芬芳酒香四下溢漫,水光点点溅开,酒水径直注入金泉水中。
卫伉目瞪口呆地看着表兄将整坛佳酿倒入金泉水中,一滴不剩!而他眼前的将士们眼中则泪光闪耀。
风起,溪水面上的薄雾非但未被吹散去,反而渐渐转浓。
雾气缓缓涌动。
风声呼啸。
对岸的苍苍蒹葭已被浓雾淹没,影影绰绰摆动着,却似有千军万马从中踏雾而来……
霍去病随手扔掉空的漆壶,半蹲□子,注视着浓雾中那些苍白而熟悉的模糊轮廓,轻声道:“本将军,敬你们!”
他伸手掬了口溪水饮下,头低垂着,眼底深处映着水光。
身后的将士们,纷纷大步涌自岸边,掬水来饮。
伯颜在溪边跪倒,连饮几口之后,泣不成声,低首喃喃自语,自他口中吐露的是一个个沾染着鲜血的姓名……
平日里话最多的赵破奴,到了此刻,却是惊人的沉默,单膝跪着,溪水自他指缝间流淌下来,自侧面仅仅能看见他下巴微微颤抖着,竟是哽咽得喝不下去。
缔素不知何时行到了子青的身畔,道:“咱们伍的五个人,现下就剩下咱们俩了,咱们一块敬老大和铁子吧,免得他们在那头还得操心。”
喉咙紧了紧,子青发不出声音,重重点头。
两人行至溪边,蹲□子,露水打湿衣襟。
缔素先开口,扯家常般淡然道:“老大,嫂子现下很好,等娃娃生出来,我就是他的干爹。有我在,谁也甭想欺负娃娃,你放心就是。铁子,有老大照顾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就接着傻乐呵……”说罢,掬起溪水,半饮半泼地覆上脸,再放下来时,水珠点点,让人分不清他脸上那些是溪水那些是泪水。
子青什么都说不出来,先掬了水饮罢,然后喉咙又哽咽了许久,才艰难道:“我……想你们。”
只这一句。
以前同伍时候的快乐时光便如决堤一般自脑中涌出,被串在一根绳子的五只蚂蚱,一块儿操练;一块儿持戟十圈;一块儿背军规;一块儿抱怨天抱怨地……
上一仗皋兰山下,埋下一个个未竟之志。
而今,未竟之志已成,英魂归去。
日头越升越高,白雾渐渐消散。
脸上的泪痕在风中消逝。
子青的中郎将帐中。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缔素边啃着粗馍,边问子青,口气上虽还是故作漫不经心,双目中却是真正的关切,“总不能一直在军中呆下去吧?”
子青长叹口气,低道:“我是该走了,只是将军那边,着实有些难以启齿,总觉得对不住他。”
“你还想要去和将军提此事?!”缔素惊诧。
“不行么?”
“当然不行!将军会放你走才怪!你傻了!”
好久未曾听过缔素这般口无遮拦地责备,想来他对自己已无芥蒂,子青忍不住微微一笑。
阿曼在旁笑道:“可不是,我就说她傻,将军怎么肯放你走,可她还偏偏不信。……不过,现下将军已经知道了,也省得你难以启齿。”
子青吃了一惊:“将军,他知道了?”
“嗯,还记得昨日么,其实他听见了你我对话。你去煎药之后,他便来问我,我就如实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子青足足呆楞了一刻钟,想起后来霍去病的怒气、打翻的药碗,这才总算明白了将军究竟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恼怒。
“难怪他气得不得了,不仅药不肯喝,连换药都不许我来换,嫌我笨手笨脚,非要鹰击司马来给他换药。”子青叹道,其实赵破奴才是真正的粗手粗脚,换个药害将军皱了好几次眉头。
“他冲你发脾气?”听闻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