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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叹一遭,与她说道:“你没什么错,他也没什么错。只是爱上了,就再难回头。情这个事,终归就是为折磨人来的。”
她垂了双眸去看膝下的蒲团,一团水渍在她鹅黄的衣裳上晕开,“他明明白白地向我讨要宝珠,可我却拿不出来。所谓一命换一命,为何那女人的命在他眼里就是万般珍视,而我的命却如草芥一般?”
穆穆雅这一席悲戚的话听得我很是伤怀。其实朱承钰也端地是糊涂,他许就没查得明白这所谓宝珠是个什么物件。他又哪里知道,他娶回家里当是交换的穆穆雅,便是他求之不得的宝珠。而宝珠一事,原就是阿达托大汗的一个说辞,又怎么作得真?
穆穆雅的娘在怀胎时曾染了剧毒,生产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满身剧毒的婴儿。
阿达托大汗为救女儿访遍名医,可始终也只是为穆穆雅存了那么一口气在。直到她长到六、七大时,阿达托大汗遇上了将将被逐出师门的闻人洛,这才算是彻底化解了穆穆雅的毒。
彼时,闻人洛用六十一种毒草并二十九种毒虫凝成了一颗珠子,将其封进穆穆雅体内,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了她。而自那以后,穆穆雅便成了个百毒不侵的人。闻人师兄曾说,这珠子因被穆穆雅将养着,所以就成了个救命的宝贝。可一旦将珠子取出,穆穆雅也就会香消玉殒,算起来其实是个两伤的法子。
只是此事是阿达托大汗从未外泄的秘密,所以就算有人惦记着宝珠的事,那也不会惦记到穆穆雅身上。可终归人算不如天算,朱承钰偏偏就要定了这颗所谓的宝珠。他是穆穆雅认定要托付一生的良人,可他要的,却至始至终是一颗要用她性命来换的珠子。
世人说造化弄人,大抵就是如此。
14第十三章 不合时机的重逢
一炷香燃尽,我掸掸袍脚上的香灰,对穆穆雅道:“朱承钰如今谋划的事,成则为王,败则尸骨无存。他胜则罢了,倘若他一朝败落,你待如何?”
“凤歌儿,他是我的夫君。他生我才能生,他若是死,我又如何能活?”穆穆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面上漾着惨淡的笑。
我看着她那一脸的决然,只得又叹了一遭道:“朱承钰那个侧妃的事,我会替着想想法子。左右在我找到办法前,你莫要提起那珠子的事。”
言罢我就打算重新从窗户那条路离开禅房,却没料又被穆穆雅叫住。
她凄然望了我一眼,道:“他在找闻人洛,为了逼闻人洛就范,已杀了许多人。”
我看着沾了一抹纤尘的窗棂兀自出神,苦笑半晌,心底只得一番唏嘘。这件我早早料到的事如今终于得到穆穆雅的证实,所以说英雄一怒为红颜,纵使朱承钰不是英雄,但他杀了那么许多人,也是为了红颜。
我没再说什么,径直跃出了窗子。
走出寺门的时候,我仍然在感慨莫测的人生。这大抵就是人上了年纪的坏处,看事情总是要跳过表象去看那个本质,结果就搞得自己十分惆怅。
由于我已活了这二十几年,所以一般情况下很难再改变过去养成的习惯。就譬如如今我在思索问题时仍旧习惯于盯着某一个地方使劲看,纵然我实际看的并不是我正在看的这个东西,但那表情看起来却非常像是中邪。
比如此时此刻,我虽然正盯着谁谁腰间的玉带看个不停,但脑子里实际正飘荡着该如何应对秦璋寻不着我时的暴跳如雷。
直到我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拽住,那人用的力道很大,直将我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石阶上。
我诧异地顺着他绛紫的织锦袍子向上看,却忘了要将这个人推一推。
日光下,他的下颌线仍和三年前分别时一般地温润,凉薄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聚着滔天的怒火和难抑的痛楚。
我望着他,蓦地诧异。实在不能明白他为何会痛不可抑,那个惨到死去活来的人原该是我不是么。
封奕动了动唇,声音低哑得不大真实,他说:“沈凤歌。”
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嘲讽。
我拂开他的手,迎着浓烈的日光弯了弯一双眼,道:“公子,奴家不叫什么歌的,你认错了。”
他不管不顾地重新又抓住我的手臂,箍得我生疼,只听他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这样可以骗得过谁?”
唔,他这个话问得着实没有道理,因我并没有以为我能骗得过谁。虽说当时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但被人从墓里刨出来就实在是个计划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