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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休提。却说那河台一面委员摘去安老爷的印信,一面拜发折子,由马上飞递而来,不过五六天就得见面。当朝圣人爱民如子,一见河水冲决,民田受害,龙颜大怒,便照折一道旨意,将安学海“革职拿问,带罪赔修”。这个旨意从内阁抄了出来,几天儿工夫就上了京报,那报房里便挨门送看起来。
安公子虽是闭门读书,不问外事,早有那些关切些的亲友得了信,遣人前来探听。也有说白来看看的,也有说打听任上一向有无家信的,却都不肯明说。这日,有向来拜从安老爷看文章的一位梅公子,也是个世家,前来看望。见了安公子,便问:“老师这一向有信么?”安公子说:“便是许久没接着老人家的谕帖了。”梅公子又问说:“也没听见甚么别的事呀?”安公子见他问的奇怪,连忙答说:“无所闻。这话从何问起?”梅公子道:“昨日听见个朋友讲起,说老师在河工上有个小小的罣误,却也不知其详。要是吏部认得人,何不托人打听打听,见了原奏,就可知道详细了。”安公子听说,惊疑不定,要着人到乌宅打听,偏偏的乌大爷新近得了阁学钦差,往浙江查办事件去了,别处只怕打听得不确,转致误事。
当下那程师爷在坐,便说道:“吏部有我个同乡,正在功司,等我去找他问问,就便托他抄个原奏的底子来看看,就放心了。”说着,连忙起身,进城去打听。随后梅公子也就告辞。安公子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一夜也不曾好生得睡。直到次日晌午,那程师爷才赶回来。一见公子,便说:“事体却不小,幸喜还不碍。”说着,从怀里把那抄来的原奏掏出来,递给公子阅看。只见上面的出语写的是:“请旨革职拿问,带罪赔修,俟该参员果否能于限内照数赔缴,如式修齐,再行奏闻请旨。”公子看先,那程师爷又说道:“据部里说,只要银子赔完,工程报竣,还可以送部引见。照这案情,大约没有个不开复的,只不晓得老翁任所打算得出许多银子来不能?”公子道:“老人家带的盘缠本就无多,自己又是一文不要的,纵然有几两养廉,这几个月的日用,两三番的调任,大约也用完了,任上一时那里弄得出五六千银子来?家中又别无存项,偏乌克斋又上了浙江,如果他在京,大约弄个两三千金还容易。这便如何是好?”说着,便急得泪流不止。程师爷连忙说:“世兄,你且不要烦恼,等咱们大家慢慢计议出个道理来。”公子说:“我的方寸已乱,断无道理可计议了!”
那时安老爷留在家中照料家务的,还有个老家人,姓张,名叫进宝,原是累代陈人,年纪有七十余岁。他见公子十分的着急,便同华忠从旁说道:“我的小爷,你别着急,倘然你要急出个好共歹来,我们作奴才的可就吃不住了!如今有个商量。”因向程师爷说道:“我们小爷本就没主意,再经了这事,别为难他了!倒是程师老爷替想想,行得行不得。这如今老爷是有了银子就保住官儿了,没有银子,保不住官,还有不是。老爷任上没银子,家里又没银子,求亲靠友去呢,就让人家肯罢,谁家也不能存许多现的。”程师爷便道:“不必定要如数,难道老爷在外头不作一点打算不成?如今弄多少是多少,也只好是集腋成裘了。”
那张老头儿听了,说道:“好哇!正是这话了。”因又向公子道:“这话也不用远说,只这眼前就有一个地方可以打算,华忠他也知道。咱们这西山里不是有座宝珠洞吗?那庙里当家的不空和尚,他手里却有几两银子,向来知道他常放个三头五百的帐,老爷常到他庙里下棋闲谈,合他认得,奴才们也常见,如今就找他去。那和尚可是个贪利的,大约合地空口说白话也不得行。我们围着庄子的这几块地,年终不是有二百多银的租子吗?就把这个兑给他,合他说明白了,按月计利,不论年分,银到归赎。合他借多少是多少,下余的再想法子。必得这样,那银子才打算得快。我们小爷是不懂这些事情的,程师老爷,你老白替想想怎么样?”那师老爷说道:“岂但白替想想,我承老爷的相待,我们又从幼就在一处,同亲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