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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三娃子是非收拾不可了!”天财说:“把三娃子收拾了,就是去夜大我也值得!”“反正咱们都是三娃子他妈的眼中钉,”勐子说:“不收拾三娃子咱还得去夜大,收拾了咱说不定还去不了。”“对,”天财说道:“收拾了他就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了!”但是怎么收拾呢?如果按照他们的方案,收拾了还不能让三娃子知道,那就只能是晚上了,而且还必须远离梆子井,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尽管说要收拾三娃子,也不过说说而已——三娃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而三娃子在和我干了那一架后,气焰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更嚣张了。他对孩子们说,非要把我当众收拾一顿不可,可是他又怎么收拾我呢?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营垒的那些孩子们也和她离心离德——完全是慑于他妈的权势才聚集在他周围的——况且我后面还站着天财和勐子,所以他说要收拾我,也不过说说而已。
我和三娃子是彻底闹翻了,无可挽回了。我想,这也许就是阶级的原因,我迟早都要加入天财的营垒,迟早和三娃子会有一场斗争,这是必然的!我甚至觉得,那天的行为才是我性格的张扬,我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掩盖住呢?为什么我压根也瞧不起的人我却要对他强颜欢笑呢?我这样做已经很久了,我感到很累也很悲哀。而自从那天后,我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像丢弃了沉重的十字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了!况且现在,张凤莲还能把奶奶怎样呢?奶奶已经是这样子了,大不了就是遣返。而根据目前的情况,她还把奶奶遣返不了:小环境总是要跟着大环境走的。当前社会各方已经实现了革命的大联合,建立了新的政权机构:革命委员会,祖国山河实现了一片红。如今,党内那个最大的走资派也被打倒了;革命的目的已经实现,革命似乎也该告一段落了。当年闹得风风火火的红卫兵也到农村接受再教育去了,剩下你一个张凤莲,还能成什么气候呢?
而张凤莲失去了社会各方的支持,也确实什么事情都干不成。邵主任一再说让她把街巷的秩序管一下,把情况了解一下,她不但不管还发了许多牢骚。为此,邵主任对她也有了看法:“她这个人就是私心太重,水平可太差,觉悟也不高,我看增选副主任的事也甭说了。”这就决定了她的命运,但她却蒙在鼓里,就像拴在车头的狗一样,追逐着那永远也吃不到的肉。她仍然在巷子里来回跑着,仍然要把她心目中的那些坏娃送到夜大去。
对于去夜大,我和天财勐子也做了种种的设想。勐子说:“不就是个‘*思想学习班’吗,这二年没学习我还想去呢。”我也有同感:这二年在巷子里打打闹闹的,时间一长也确实烦了,真想置身一个学习的环境,耳听窗外的鸟语,鼻嗅校园的花香,浸泡在那知识的海洋里。而如今,虽然实现了革命的大联合,可我们的复课仍遥遥无期。那么真正能学习的地方,也许只有夜大了?但是张凤莲为什么说,把那些坏娃都送到夜大去?也许是歪嘴和尚把经念错了,也许夜大的“庐山真面目”我们还不识?但是天财说:“管他干啥呢,总比我在铁道边捡垃圾强吧?说不定去了还管饭呢,正好,俺家这两天断顿了。”“那你就赶快让邵主任把你送去吧。”“那不行,还没打三娃子呢!”
三娃子最近也确实气焰嚣张!他竟然在街上喊着奶奶的绰号骂我:“陈寡妇!陈寡妇的孙子你过来!”他仍然向我家的后院扔砖头,一边扔还一边骂:“反革命你出来吗,你咋不敢出来呢?”我出来了他又会喊:“把你家那大反革命也叫出来,看能打几个人!”他说的当然是大舅了。大舅现在又进了监狱,也许永远都出不来了:前天下了一场初雪,奶奶让我到兔笼里找棉鞋,棉鞋找到了,里面却有个软软的东西,是青海省革委会的一张小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陈某某、刘某某,*期间越狱潜逃,给革命和社会造成了极大危害,现依法将其送回,特加刑十年……”十年!大舅再出来时、已是一九七八年了。年龄呢,也已过了四十,和二舅爷现在的年龄差不多,或许也拉着架子车吧?满头白发,步履蹣跚。真是可怕!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出来时已成了半大老头。但是我管不了这些,也无能为力,现在面对三娃子的叫嚣我几次都想下去,可是奶奶却拦住了我。
我来找天财了:“三娃子不收拾是不行了!你说咋收拾,我全听你的!”“我还没有想好呢。”真是我急他不急,看来他是有意窝我的火呢?“你不要急。”勐子说道:“收拾三娃子得有个方案也得等机会。”“等到什么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