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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身子不好,也没有几年了!”他说,“宋朝的成例,不妨仿效,宋仁宗没有皇子,拿侄子抚养在宫里,后来接位就是英宗……”
“啊,啊!”慈禧太后想起来了,《治平宝鉴》上就有这个故事,“这倒也是一法。”
“照奴才看,只有这个法子。如果立溥儁为阿哥,他今年十五岁,再费老佛爷十年辛苦的教导,那时候就什么都拿得起来了!”
慈禧太后沉吟了好一会说:“这个办法使得!就有一层,本朝的家法,不立太子,话不好说。”
“依奴才看,总比废立的话好说些!”
这话近乎顶撞了,但慈禧太后并不在意,只问:“该怎么说才冠冕堂皇?”
“当初立皇上的旨意,原说生有皇子,承继给同治爷,现在没有皇子,就得另外承继。
这是名正言顺的事。“
“就照这么说也可以。你找人拟个稿子来我看。”慈禧太后正一正颜色叮嘱:“这件事就咱们两个,你先别说出去。”
“奴才不敢!”
“你下去吧!”
于是荣禄跪安退出。李莲英送他出贞顺门,两人骈肩并行,小声交谈。荣禄将与慈禧太后商定的办法,告诉了李莲英,同时托他在慈禧太后面前,相机进言,坚定成议,无论如何不能使这个计划发生变化。
“你老放心!老佛爷答应了的事,不会改的。再说,老佛爷也真怕洋人干涉。如今这个办法很好,决不会变卦。”
听得这话,荣禄越发心定。多日以来的忧思愁烦,一旦烟消云散,胸怀大畅。回到府第,召集僚友,饮酒赏雪,大开笑口。
而在东交民巷的徐桐,却懊恼得一夜不能安枕。在荣禄那里受了气不算,回来又受洋人的气。这天是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十二月三十。各国使馆岁暮酬酢,排日宴会,轮到比利时公使贾尔牒的晚宴,特为邀了美国海军乐队来演奏助兴。比国使馆紧挨着徐桐的住宅,洋鼓洋号,洋洋溢耳,徐桐想掩耳不闻不可得。直至午夜方得耳根清静,但心中烦躁,依然不能入梦。到得四更时分,有些倦意上来,却以与崇绮前一天有约,要进宫去见太后,不能不挣扎着起床。
※ ※ ※递了“牌子”,第一起就“叫”,进了殿亦颇蒙慈禧太后礼遇,行过礼让徐桐与崇绮站着讲话,又命太监端奶茶给他们喝,说是可以挡寒。凡此恩典都足以壮徐桐之气,心里在想:那怕荣禄是太后面前第一号红人,今天也得碰一碰他!“雪是停了,反倒格外地冷!”
慈禧太后问道:“你们俩要见我,什么事,说吧!”
“奴才两个,昨儿奉了懿旨,到荣禄那里去了。”徐桐愤愤地说,“谁知道荣禄先装肚子疼,不肯看奏稿,进去好半天才出来,真想不到的,又装傻卖呆,拿皇太后钦定的奏稿,扔在火盆里烧掉了!”
“有这样的事?”慈禧太后大为诧异。
“皇太后不信,问崇绮!”
“是!”崇绮接口,“如此巩固国本的大事,荣禄出以儿戏,奴才面劾荣禄大不敬!”
慈禧太后并不重视他所说的“大不敬”那个很严重的罪名,只问:“怎样出以儿戏?”
于是崇绮将当时令人啼笑皆非的遭遇,细说了一遍,慈禧太后想象荣禄玩弄这两个糟老头子于股掌之上的情形,差点笑了出来。
忍住笑已经很不容易,若说慈禧太后会如徐桐和崇绮所希望的,对荣禄大发雷霆,自是势所不能之事。可是,为了抚慰老臣,她亦不得不有所解释与透露。
“荣禄这么做法,是有点儿荒唐。不过,他的处境亦很难。洋人蛮不讲理,多管闲事,不能不敷衍着。这件事是一定要办的,或者变个法子就办通了。等商量定了,我会告诉你们,你们听我的信儿吧!”
起了好大的劲,只落得这么几句话听!徐桐心知斗不过荣禄,心里十分不快。崇绮比较有自知之明,进宫之前,对于告荣禄的状,本未抱着多大的期望,他所关心的,只是溥儁能不能入承大统?此刻听慈禧太后的口风,大事仍旧要办,当然兴奋,所以连连应声:“是,是!”
徐桐还想再问,所谓“变个法子”,是怎么变法?莫非由皇帝颁罪己诏逊位?只是话还不曾出口,站在前面的崇绮已经“跪安”,只能跟着行礼,相偕退出。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初一,军机承旨,咨会内阁,颁了两道明发上谕。第一道是:“现在朕躬尚未痊愈,所有年内暨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