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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瑾的声音是浓重的疲倦:“自父亲去世后,我日夜苦读,考取功名,光扬南家门楣,居官半生,清明为正,官声得来不易,到头来,母亲竟以自身性命,如此强逼……”
言至于此,南瑾有片刻的微顿,似乎出神,过了半晌,又语调平平道:“罢了,忠孝难两全,母亲予我有生养之恩,孝字当头……”
南瑾侧脸看向温氏,突然微笑,语气温柔:“玉珑,我以后都陪你莳花弄草,教养儿女,咱们再给姗姗添一个妹妹。”
温氏忽觉一阵悲伤,泪水涌上眼眶。
南瑾起身,走到温氏那旁坐下,揽抱住温氏,缓缓轻声道:“玉珑,别哭,我答应过岳父岳母,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可回京这五年来,还是让你受了好些委屈,以后,我无官一身轻了,也像岳祖父那样,带你四处游山玩水,岳祖父不是常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那破官也没什么好当,我们也学他老人家,后半生乐个逍遥自在。”
温氏眼睫颤动间,滚下泪来。
南瑾伸手揩着温氏落下的眼泪,柔声笑问:“夫人,我为官这些年攒下的俸禄,还有皇上赏赐的金银玉器之物,大约够娶回四个儿媳妇,还有咱们俩养老的体己吧,若是不够,我就当个教书先生,开课授徒也不错,这个活儿,可比整日坐衙门里头清闲自在。”
温氏倚在南瑾肩上扑哧轻笑,笑中有泪:“用不着你当教书先生,四个儿子娶媳妇要使费的银两,我早一一准备妥当了,只用再给姗姗备一份嫁妆就成。”
南瑾低声道:“好,我以后挣来的银两,全给姗姗做嫁妆……我会向圣上托病请辞,赋闲之后,我亲自监督儿子们读书,屏儿今年要参加秋闱,砚儿过了县试府试已是童生,明年要预备考秀才,葛儿的字总也练不好,我亲自来教他,笙儿在念书一途,似乎不开窍,我再观察观察,若是真不成,就让他改学它道,还有姗姗,她出生之后,我整日忙着公务,都没时间好好疼过她,一转眼,她都会走路说话了……”
声音缓弱,渐渐不闻……
……
南瑾呈递奏折要辞官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疯传到各个衙门。
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第一职位为尚书,下分设左、右侍郎,现任的吏部尚书柳大人,已临近致仕之龄,下一任吏部尚书,不是左侍郎赵巩,就是右侍郎南瑾,眼神清明些的,大都猜测会是南瑾,赵巩虽资历老,但是南瑾明显更受一国之君看重。
而如今,最有望成为下一任吏部尚书的候选人,居然要……辞官,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众人均知,南瑾之父早亡,其母还健在,除了日后的为母丁忧,南瑾压根就没理由,放弃眼前大好的锦绣仕途,但是,这位不苟言笑的哥们,偏偏就弃了远大前程。
喂喂喂,尚书之职可是从一品高官哎,你这么冲动,你老母知道么。
南姗呵呵呵,有南老夫人这么能扯后腿的老妈,南瑾这官不当也罢,若是这次依从了南老夫人,南瑾半生的清流官声,迟早会被她“绝食”干净。
尼玛的,你个老太太,当萧国敢谏敢言的御史言官,都跟你那俩儿子一样尸位素餐嘛,一旦枉法之事败露,皇帝降旨发落,非但南瑾晚节不保,南家又颜面何存,若赶上皇帝心情不好,一个心狠手辣,南家有可能直接玩完你造么,你都不怕南家的列祖列宗,从坟里跳出来掐挂你么!光把自个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天若塌了,你顶的起来么。
当然,闻此惊讯的南老夫人,正在彻底傻眼中。
与南家有姻亲关系的各家,纷纷登门来访,南家这会儿的气氛,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噢,就和热水锅炸了一般,烫到了一堆人的脚,都在跳脚中,连南老夫人的林家大哥(这位老哥,已过当官年龄,致仕养老中),都亲自操着拐杖过来了。
温氏只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南姗讥诮地笑。
……
从衙门归家的南瑾,被众星捧月似的围上,林家大舅抖着花白的胡须,语气相当慎重地问外甥:“瑾儿,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辞官,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先跟家里商量一下?”
南姗呵呵呵,好想糊这些姓林的二货们,一脸湿润润的泥土哟,好端端你个润土呀,你的好妹妹不是都跟你讲了前因后果嘛,其中,你的好闺女最功不可没哟,至于南瑾和家里的商量,你的好妹妹压根没当一回事哟。
南瑾眉目平静,语气淡然:“有商量过,母亲说了,随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