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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来到乌云洲,对文珑说的话十分直白,“你若不降,唯有一死。以你的盛名,陛下不会留你。”他又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总要为妻儿着想。”
文珑道:“在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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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东风吹开春花,通灵台上花团锦簇,却挡不住黍秀宫庭的凄寒。台上花苑中紫藤垂条,在阳光下晃着或白或紫的透明光芒。花藤下摆了食案,美酒其芳,琼浆流光。尉迟晓和文珑对坐,端起金波玉液敬与他。她已知此番便是诀别,这一场酒是名副其实的送行酒。
文珑接过酒樽,笑说:“可惜没有‘弹指流年’。”
弹指流年,那是尉迟晓最后一次作为使者前往离国时,她请文珑喝的美酒。那时,她还是兑国的太常。
尉迟晓说道:“而今虽没有‘弹指流年’,却是弹指流年的味道了。”
“弹指流年啊……”文珑微笑轻叹,云纹青衣随着端起酒樽的手微微摆动。
两人满饮一杯,进入喉咙的美酒像是流进了已经盛满水的水缸,多倒进一滴,水便溢出来。
文珑抬起袖子擦掉她眼底的泪,“莫哭。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你说。”尉迟晓擦净眼泪。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群雄逐鹿,就必有一死,必有一伤,时至今日,唯技不如人。上天在这时候降下一个唐子瑜,便是天命,你不必伤感。唐宋元明,朝代更迭,皆是自然。而淮阴事汉 ,又何愧之有?我死后……”
“玙霖!”
文珑安抚的顺了顺她的发丝,“我死后,你便舍弃故国的身份,好好和子瑜在一起。我知道巽君一直有收你入朝的打算,你只要降服于巽,便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断断不会如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我这一回,不好吗?”他温润的笑意开放在嘴角,犹如春风温暖。文珑又道:“我如此劝你,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泽儿和渄渄尚在金陵,我除了你,无人可托。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尉迟晓紧咬牙关,沉默不语。
文珑拿过她手里的帕子,为她擦净面颊上的两道清流,而后又斟了一杯酒。他呷着酒,说道:“香醇清冽,后味无穷,不知是叫什么名字?”
“三迭阳关。”唐瑾步进花苑,紫藤花串抚过他的衣襟。
文珑浅笑,轻晃着手中的酒樽,“一迭,青山横北郭;二迭,折柳故人情;三迭,好去莫回头!”他仰首喝尽,大步走出花苑。
“玙霖!”尉迟晓凄厉的大喊,如孤鹤哀鸣尖锐的划破云霄!她想爬起身却被裙摆绊住,慌乱之中无论如何站不起来。
唐瑾上前扶住她。当尉迟晓奔出花苑时,只看见文珑站在高台边沿,他背向定川,双臂张开,东风鼓动起他的云纹青衣。文珑逆风后仰,如一片白鹭的轻羽随风而落。他如玉温润的笑容,成为尉迟晓记忆中最后的定格。
“砰!”的一声巨响,万物再没有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1。缑城先生:方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号逊志,因其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后因拒绝为发动“靖难之役”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被“诛十族”。
2。淮阴事汉:指淮阴侯韩信,韩信本在项羽帐下,后由萧何举荐,成为刘邦麾下大将。
☆、世事已休
鸿嘉二十三年春。
五年前,在兑国灭亡不久,泉亭王在东屏山巅面东修了一间寺院,名为如鉴寺。如鉴寺后面就是当今圣上下令敕造的随国公墓。虽说是下令敕造,但这里除了如鉴寺中人以外,再不会有人来上香洒扫,因而在这晨光初见的时候,有个着靛锦鹤鸣九皋逢掖,头戴七宝凤衔金冠的男子站在这里,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毕竟人人皆知,如鉴寺是所尼姑庵。
那男子站在神道前的碑亭里,正面着驮碑的赑屃,碑上的铭文还是他亲笔所书——
——“文公讳珑,字玙霖,卫尉江邯侯文恒之孙,临安令文启之子。……性度谦和,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 ……神则龙首,元火师而成帝;兵称虎翼,拧水母而称雄。 ……太初二十年,薨于云燕通灵台。”
男子打着黄玉折扇正在出神,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伯父!”,他回首看去,是一个梳着两个团髻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翠绿的妆花锦衣随着她的步幅泛出一波一波的流光。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少年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