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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的屁乎乎的味来的。但,我确实是没办法呀,谁给我去商店买糖吃呢,二分钱一盒火柴,家里常常都买不起,老爹常为了这事暴跳如雷,像爷爷骂我爹时,常用的一句话:火把毬烧了。每到用火时,老爹都要逼着我拿一把干柴,去邻居家引火。邻居家离我家是很远的,要从一面长长的土坡跑下去,点着火,又快快地跑上来。这里还有讲究,跑的太快,扇起的风把火吹灭了,又得返回去重新点燃,跑得慢了,不等到家,火把烧尽了。还有一层,我从小都是知道要面子的人,到别人家去点火,又不损失人家什么,可那张人脸马上变成了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便是我不愿回家,宁愿跟爷爷住在一起的原因。马登月虽然也没有多少钱,可享受的是五保户待遇,生活必需品,都有人按期供应的。但,洋糖不属于生活必需品。所以嘛,我在年干部那儿混糖吃,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又没妈妈,年干部不可能把糖白给我吃,可我居然理直气壮地吃到了糖,说起来,我还是有些运道,有些本事的。
那一个黄昏得手后,我便注意观察年干部的动向。在日落西山时,他只要往村东头废弃的打麦场那里溜达,我就知道我有糖吃了。那段时间,我的嘴一直是甜的,当然,村里还有一家孩子的嘴是甜的。那一晚上,我被赵五能这个拐驴日的赶出饲养室后,没有去找哈娃,我知道,那一夜,他甜着嘴,作了一夜甜甜的梦。我在马登月那里事实上把年干部和叶儿出卖以后,马登月跟我说了几句咸咸淡淡的话后,就不答理我了。他和往常一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边抽着旱烟锅,一边把指头蜷起来。据说,他这是在算卦。他算卦的方式是掐指头,简称:掐。他总也掐不完,总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他掐的。这样正好,你掐你的,我甜着嘴要做甜梦了。
果然,那一晚,我的甜梦不断,一个没做完,另一个又续上了。有一个梦影响了我几十年,每当想起这个梦,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脸红心跳,内心狂荡不已。长大成人后,我是不愿想起这梦的,可这个梦我越是不愿想它,它越是往我心头奔,往我眼前挤,就像赖兮兮的哈娃,脏着脸,不愿理他,他硬要把那张脏脸往你跟前贴,一回二回地帖,你会觉得那张脏脸竟会那样生动可爱,使得你怀疑,人的脸究竟要不要洗,要不要洗干净,脏了好,还是干净点好。这个问题很大,也很烦人,细究起来,简直就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大家还是听我说那桩甜梦吧。
听这桩甜梦是有条件的,必须先得听我把马登月的事情说说。马登月是有老婆的,也就是说,我是有奶奶的,可在几年前,他们都年过七十后,却吵翻了,一个不理一个了,连面都不愿见了。马登月命令他的六个儿子,这其中有我的老爹,给院子中间打了一道高高的隔墙。马登月说不理老婆就是纯粹的不理了,老婆说不理马登月了,实际还是理的,只是理的方式不同。先前她给他生了一大堆儿女,边生儿女边为他拉扯儿女,还给他做饭,缝缝补补,女人能干的活儿她都干了,连该男人干的活儿都干了,因为马登月虽是男人却一把活不干,他只读他永远也读不够读不完读不厌的一无所用的古书,他还掐着指头算卦,算天算地算国运民生,谁家丢了猪找不回来他也给算。他们的六个儿子都与他们分门另过了,他们分居后,我陪马登月的老婆住了几年,马登月的老婆死后,我又陪马登月住在一孔清冷无比的窑洞里。马登月的老婆在世时,经常隔着墙咒骂马登月,那时候,我像一个跟屁虫,她走哪里,我跟哪里。她是小脚,走路摇摇晃晃,走不快,我刚学会走路,也摇摇晃晃,走不快,我俩就这样,整天在村子,或一前一后,或并排摇晃着。摇晃够了,回到她独居的那孔窑洞外的院子里,她抬头盯视着那道把马登月挡在她视线以外的高墙,刚盯视时,目光狞厉,继之柔和,继之迷惘,然后又是突然的狞厉,眼里是喷吐着蛇信子一般的光芒的,这时,她会伸出一根指头,当然伸出的是食指,食指缓缓地,缓缓地伸出去,快伸到尽头时,猛地一使劲,食指箭一般窜出去,再看她此时的脸,牙是狠咬着的,眼睛是狠闭着的,细看,却有一道光从眼角挤了出来,热辣辣的灼人。一切动作都齐备了,她的牙缝里会挤出一句话来:
。。
青白盐 三(2)
“我把你个老卖血的!”
马登月肯定没去医院卖过血,像他这种从小抽大烟长大的人,血里是少不了毒的。可他的老婆骂了他一辈子卖血的,却是有根有据的。他把马正天留给他的无数家财广阔的土地,一样样卖掉,换大烟抽了。他的老婆跟着他,见证了马家从富甲一方变成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