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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林馆徘徊于生死之间时,我总是梦见兰璧。除了失去阿岩后恍惚落魄的她,还有最初尽意俏丽的她。后园的藤架下,她一身素色罗裙,摇着团扇凉凉地问:“你有何不同?”她说得不错,自诩君子雅定的我与那些纨绔并无不同,不论当时如何巧言善辩,时至今日,我已百口莫辩。兰璧死前忏悔她曾起意离开,谢我倾心爱她一场,她不知道,似我这样的伪君子何尝值得?她说如此凄惨的结局全因当初她在洛河边心起的叛意。她错了。若天地间真有冥力窥视得失,铁手勾画因果,它罚的不是她。它罚的,是我的软弱无能,是我的心生旁骛,是我的轻诺寡信。兰璧的惨死,是我竟敢爱上云静的刑罚。
金丝衬着玉色,在晦暗的天牢中散发幽微的光芒。我试着吹奏,最终曲不成声。“咣当”一声脆响,那面铜镜从怀中滑落。我摩挲着镜子背面的长寿云纹和阳刻的两行小字,“见日之光,长毋相忘。”汝南集市上吆喝贩卖“晋宫旧物”的摊面上,竟然真有一件“旧物”。这是当初我赠给兰璧的定情之物,母后的小镜。这样的东西,不该流落在外。
“听说你当过皇帝,是真的吗?”
问声回回荡荡,昏暗的灯光里,狱卒稚气的脸瑟缩在牢门外。
“是啊。”
“那是什么感觉,当皇帝?”
当皇帝是什么感觉,从没有人问过我。我轻笑了一声,面带沉醉,缓缓道:“万乘之尊,四海仰承;帝临天命,金石玉器;粉黛三千,风光无限。”
“粉黛三千,风光无限……”他喃喃道:“我想也是。”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片刻,见无人往来,便将手中的杯盏斟满酒,递给我。
“我爹是洛阳人,也算你的旧民。今日这杯酒,我替他敬你。”
我接过酒杯,他压低声音又道:“我听说,好多人让皇上杀你。唉,也是,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我是……咳,指不定我也要杀你。”
他的坦率让我觉得好笑,我谢过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半晌,我微微转动指间的空盏,笑道:“下一杯,就该是鸩酒了吧……”
被带至清正殿时,玄明已端坐在大殿上。身后殿门轻掩,我回身看去,几缕入暮的日光虚弱地映照进来。殿中摆了一张桌案,盛酒的金爵赫然其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传闻大食国有奇毒,毒性因人体质不同而各有所异。有服后即刻暴毙的,亦有庖丁中毒三日后仍解割整牛而不喘,至第四日安然入眠寿终。”
玄明微带笑意,继续道:“是不是很有趣?朕想,司马卿乃前朝之主,寻常之毒难彰其尊贵。便费些心思,特意令人寻来这大食奇毒相款,不枉你我一场君君臣臣的缘分。”
我笑答:“本以为是狱卒灌下毒酒便罢,不想一国之君亲自以稀世之物替我送行,丰度何能,值当如此荣光?”
“若非君当日,便无朕今朝。当日在豫章王府,司马卿初封皇太弟,更同王妃一心相守,鹣鲽情深。那时朕想,这世间有几人能似卿这般,坐拥江山美人,占尽了先机。”
“朕还想,为何,只能是你司马丰度?”
“那如今,丰度该恭喜刘兄,江山美人在怀,得偿当日所愿了。”
他听出了我语中的讥讽,笑容不如方才自然,一时并未答话。片刻后,他的笑意逐渐明朗,伸手拂了拂膝上的衣袍,好整以暇道:“朕想起来,与司马卿的缘分,又何止于君臣?”
他意有所指,眼中带些邪气,补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不知古人会如何扬颂,你我的同妻之谊。”
笑意存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我抑止,渐渐,殿内回荡起一阵狂笑。我一手扶住桌案支撑身子,一手抬起,不经心地抹了抹眼角盈出的泪。
玄明也跟着我笑,霎时,端严的清正殿恍若奏起诡异怪诞的乐声,逆来顺受地等待笑声零落,曲终人散。
我举起金爵细细端详,漫似不经意道:“可于女人一途,你总是不如我,不是么?”
斜眼看去,他面色不甚妥帖,听我挑衅道:“强迫来的,有何意趣?说是‘同妻’,你可体会过,她们的心甘情愿?”
他不动声色,龙椅上的身形略显僵滞。
“啊,云静倒曾对你心甘情愿。可你将她送给我之后,结果又如何?” “啧啧啧啧……”我摇头冷笑:“其实,看在你我旧识,我大可以教教你,如何兵不血刃,赢了人家姑娘的芳心。”
“你果真不想活了么?”
我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