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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过礼后拣了张空闲的红漆描金团凳坐下,见尘芳随意披了件葱黄色掐腰小袄,汲着鞋下了床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腰后,更显得面白如玉,身形娇娆。
绵凝回身欲去泡茶,婉晴忙道:“姑娘不用了,我坐坐便走,喝了茶反到要搅了睡头。”
绵凝略一迟疑,尘芳吩咐着:“给福晋去温一碗我时常吃的牛乳子来。”又回首对婉晴道:“那东西喝了晚上睡得安稳,比起马奶子和羊奶子也没那么股骚味。”
婉晴笑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尘芳也不急,坐下来靜待她开口。
良久婉晴方道:“要过年了,送宫里各位娘娘和各府内眷的礼单我都拟好了,您什么时候过目一下?”
“不用了,这么多年你都没出过什么纰漏,我很放心。”尘芳端起茶呡了口,却发现是枫露,她素来饮得是白眉,想是今天匆忙,哪个丫鬟不知情送上来的,也不做声,慢慢放下。
“府里几年来的帐册待我让账房整理好了送过来,可行?”婉晴见她双眉一皱,不知为何,说话便更小心翼翼。
“交给绵凝那丫头便可以了,我一看到那些头便作痛。”尘芳拢着耳边的碎发道,抬手间褪落的袖口露出了截雪藕般的臂腕。
婉晴眼前红光一闪,直盯着尘芳手腕上的镯子发愣。那是去年皇上赐给宜妃娘娘的红麝翡翠翔凤镯,说是前朝一位皇后的心爱之物。当时宜妃喜欢的天天拿出来炫耀,后来不知怎么被贝子爷哄得讨了去,却不曾听闻给过府里的哪个人,却原来还是给了她。
听尘芳唤了自己两声,她起身道:“您歇着吧,我明日再来。”说着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绵凝端着牛乳子进来不见人,剑柔道:“这福晋可真奇怪,眼巴巴的来了,才说了两句就走。”
尘芳冥思的抚着腕上的镯子,那是去年兰吟来盛京时捎给她的,说是自己特地买了送于额娘的,她见这镯子色泽嫣红通润,心下喜欢,便时常戴着,今日看来却绝非寻常之物。
两个丫鬟见婉晴走出来面色苍白,上前欲搀扶。她摆摆手,沿着碎石羊肠小道一路走走,停停。左右掌灯的两个嫫嫫也不敢走快,只保持在离她两步的距离。
寒风吹过,婉晴猛得吸进口冷气,只觉胸口闷得慌。她自及妍后,便常听人夸赞自己‘端庄秀丽,贞静贤淑’,十六岁选秀入了宫,后便被赐于九阿哥胤禟作了侧福晋。当时胤禟对自己也可说是温柔体贴,那两年日子就像浸在糖罐里一般甜蜜。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胤禟老爱往宫里跑,常常独自一人坐着发呆,有时还会莫名奇妙的发脾气。当时自己就隐约猜着了几分。
直到那一天,那是康熙四十年初夏的一日,她已怀上了大格格,每日午睡后都会在阿哥府的花园里逛一圈。初夏的微风搔痒着脸颊,就如她此刻的心境,温馨惬意。听到远处凉亭里断断续续的飘来歌声,她好奇的走过去。见胤禟坐在石凳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少女在那边吟唱,从未见过他如此专注近似痴迷的神情,婉晴心中一紧,脚步不禁有些缓顿。
那少女一袭烟粉色的水缎旗袍,背影娉婷,只听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她一个旋转,裙摆如同池塘里的碧波旋灿出层层漪涟,少女回身看到婉晴,楞了下随后露齿一笑,手中的檀扇轻抚过她的下颌继续唱道:“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与飞兮,使我沦亡。”
婉晴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都空白了,怔怔的望着眼前明眸皓齿,风情婉约的女子。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汇集在她的身上,举手投足都挥洒出眩目的尼采。
“你便是婉晴?”少女和善的问道,她年纪虽小,语气却很老成。此时胤禟已走到少女身后,正色的盯着自己。
婉晴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少女上下扫量了她一番,拍手笑道:“果然是个贞静的人,你的爷倒不曾说错。”
“我何时诓骗过你一句。”胤禟插嘴道,语气中带着丝哀怨。
婉晴诧异的看向胤禟,在自己的印象中,胤禟总是骄傲自信的,父为天子,母是宠妃,终日被一帮卑恭屈膝的臣子奴才们簇拥着,如此天皇贵胄,人生得意之事已占尽八九,何曾有过这般的无奈。
少女白了他一眼,又对自己笑道:“我看你头上这支紫玉簪子漂亮,盘给我可好?”
婉晴面有难色,这紫玉簪是新婚之夜胤禟送于她的,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