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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仔,安知什么世途险恶。”麻四跺脚,仍灌了一口酒,昏昏噩噩的拣了大路而去。
大路好走,麻四脚程也快。
他本是惯走这山道,此刻下虽然是酒力不胜,却也胜在驾轻路熟。一弯三绕,过了碎石破,下了遛马谷,便到得了东浮桥。却说这桥名因何唤做东浮,因他自打修建就只通那东浮村,是以,被村民们也唤做了东浮。
那麻四,吃了酒,歪歪斜斜,哼着曲儿,提脚上了桥。
正值秋末,河风凛冽,河水刺骨,往上而冲的寒意不比寻常。打了冷噤,麻四怪道怕了起来。又是扫了四围一眼,却无半点人影。连说糟糕,麻四慌脚一阵前行,此时,那天际外,西山上的一轮红日,正是似堕非堕,映着漫天晚霞,如火如血,妖艳凄迷。眯了眼,麻四暗骂,格老子的,这青天白日莫不也是妖气冲天。当下,把心一定,从那桥尾跨下。
此时,却巧,那桥尾上不知何处天外飞来了一片红巾。飘在半空,悠悠扬扬,一丝儿饶似柳絮舞天涯,一些儿又似春城不飞花。麻四一惊,仰头接了那红巾,仔细一看,竟是一块艳色肚兜,只见得那上面金绣的鸳鸯,红做的牡丹,通体的淫糜,通体的风流。
“妈的,这是哪个骚货的物事。”麻四笑骂,手底下却是不舍,将那肚兜捧在手里反复揉搓。
他是光棍,自打十年前同那李大妹子,一夜好和后,这些年来就少碰女人。平素里逛窑子,寻得一时风流,那银钱也要攒上半年。是以,今日下,见了这梯己的风流罕物,倒难免迷了心窍。只把那肚兜,从手心里又捧到嘴前,不住心肝,好人的,乱亲乱喊。
一阵虚火陡升,麻四动了情,起了欲,也顾不得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路,当下里奔了河边,直将那胯下三寸的宝贝掏了出,将肚兜附在其上。不住揉搓又不住套弄。嘴里只嚷爹喊娘,妹子哥儿的乱叫一通。直是那通体舒爽,一晌儿升天,便快活似仙也。
终于,这欲火也泄尽。麻四喘了气,提了裤腰,下了河准备洗手。
秋水如镜,衬着蓝天白云,直若那莲台梦境,欢喜六道。
湿了手,麻四朝水中打量着自己,醉眼不看花,却是花花皆入眼。
这水里哪有什么乡野粗汉,分明看下,竟是一个妖妖娆娆,频频动人的女儿家。
啊,细看下,乌黑油亮的大辫子齐肩晃,一双似挑非挑,魅惑勾人的双凤眼,再抵上粉面含春,玉颊生香,俏俏生生儿的做那欢颜笑。看得痴了。麻四伸手去摸,口里只不住哭道
“妹子,大妹子,我好生想你。你是来看我的吧,咱们阴阳相隔难说话,你可知,我这心里头,日里夜里惦记的都是你。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丧了胆儿,不敢站出来认理。害得你含恨而终,我对不住你,今日里,你来见我一面,我便是永不超升,我也认了,只望妹子你莫走,多留片刻,让我好生看看你。”
不住哭泣,那麻四,捧着个水影,痴痴笑笑,竟似鬼附身一般。
都道是情中自有痴儿女,众生云云,哪个能逃脱得了。繁花过眼,春风难解,这因缘孽障,何事能消,道不得阿弥陀佛,管你是西天极乐。难为苦海欲海,浮浮沉沉,都只为这风月情浓。
渐渐住声,麻四抹了老泪,回首望天,夕阳如火。
想那日,也是如此这般,那妖狐化了灰,一径的凄凉。自己和李家妹子,耐不住这人生无常,随了那凄凉,只在庙里头,相拥而伤,偷得一宿欢娱,惹了终生情伤。
收起眼泪,麻四又低头细看那水中影,却不知何时换了男儿身。一般无二的,魅惑神态,通体风流,便把那媚眼儿斜抛,嫣然笑开,恍恍惚惚里化做狐形。骇然大惊,麻四踉跄着跌倒在河边。止不住心儿狂跳,魂灵飞天。再次看下,那狐狸更是变做了血淋淋的一团肉,分不清眉眼,不住的蠕动,翻滚,凄楚惊怖的喊着。
“我好恨哪,我好恨哪!。。。。。”
麻四骇得后退,拔腿欲跑,可哪里跑得动,竟似泥塑木刻,一丝儿也不能动。只是心下着急,呆呆看那河水风起云涌,倾盆化雨,顿做漫天泪,又似一江血,搅乱这一山秋,把这天把这地都染做那艳红一抹。
逃不得,呼不得,麻四呆若木鸡的听那血雨腥风里不住的凄厉呼号。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恨!哪个不是,这尘世轮转,端地为恨而生。
这姹紫嫣红,明媚鲜艳,不若附做万般恨,尔消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