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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已经接到张经的通知,特地由70里外的金山卫赶来参见。他是儒将,仪态温和,谈吐文雅,分析敌我强弱,地形险要,井井有条;赵文华颇有好感。约定第二天一早,由俞大猷派兵护送,到海边实地考查防务。
到得二更时分,赵文华与胡宗宪刚刚酒足饭饱,喝着酝茶在消食时,中军来报:俞大猷派了专差来通知,有几千倭寇海盗,在黄昏时分打算冲过金山卫,往平湖、嘉兴一带去骚扰。如今虽经击退,但怕敌人卷土重来;地方既不起靖,请赵文华改期再去视察。
“这消息太突如起来了!”赵文华看着胡宗宪说,一脸不信颇为真实的表情。
胡宗宪不愿像他那样存着成见,但亦不敢肯定俞大猷决不会借故拒绝赵文华去看防务,想了一下,提个建议:“大人何不当面问一问来人?”
“不错!”赵文华点点头吩咐:“唤俞将军的人来!”
俞大猷所派的这个专差,是他帐下的亲信小校。为人诚朴,不会巧语虚饰,他告诉赵文华说:来犯之敌,大概在3000人左右;俞大猷接得警报,曾亲自登上烽烟台瞭望,然后派游击白泫,会同田州土兵迎击,稍有斩获。敌人不敢深入,官军亦未穷追。
说得有头有尾,不像虚假,赵文华开始相信,确有其事;但有好些疑问,急待澄清,首先想知道的是,田州土兵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土兵不怕倭寇,倭寇倒有些怕土兵。土兵用的是矛子,又会飞矛伤人;倭刀再快,还是敌不过。”
“喔,”赵文华紧接着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这,就不知道了。”
“我再问你,是田州土兵自己不追呢?还是谁不叫他们追?”
“是总兵官下的命令,敲锣收兵。”
“原来如此!”赵文华觉得收获甚多,无须再问,很满意地说:“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休息,回头我还有话问你。”
从赵文华到浙江以后,军中都知道,朝中来的贵官,气焰极盛,架子极大。因此,这小校听他这样温语慰抚,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喏喏连声地退了下去待命。
等总督衙门的中军一走,赵文华便悄悄问胡宗宪:“你看如何?”
“田州兵先声夺人,又不知倭寇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反而无所畏忌。这就是所谓‘新钢初发’,锐气可用。”胡宗宪又说,“至于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能使飞矛,更可以及远制先。无怪乎倭寇海盗,一战即退。”
“诚然!诚然!老弟的看法,我完全同意。我在想,田州兵初到,自然急于立功,故意压着不让他们露一手,会倒了锐气。俞志辅枉称儒将,连《左传》都没有读过。”
胡宗宪心知他所指的《左传》是这几句话:“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俞大猷岂能不知?自己得要为他辩白。
“大人错怪了俞志辅!他当然是奉有命令,务取慎重,所以不追。”
“说得是!”赵文华突然变得兴奋了,“汝贞,我有个主意跟你商量。‘强弩之末,不可以穿鲁缟’,田州的兵来了好些日子了,师老则无用;也还怕他们待久了,听人渲染倭寇海盗如何慓悍,一起怯敌之心,更是完完大吉。如今趁他们今天小胜未餍所欲,磨拳擦掌,想痛痛快快厮杀一场的盛气当儿,我下道命令,让他们去打一仗,你看使得使不得?”
听这一问,胡宗宪感到事态严重,“大人,”他说:“此事非同小可!得要从长计议。”
“是啊!我也觉得我这个主意,关系甚重;所以要请你替我策划一下。”
“大人这么说,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想,首先要考虑大人的利害得失;未计利,先计害,倘或田州土兵不奉命令,岂不有损大人的威望?”
“这一层,”赵文华踌躇着说,“我当还没有想到。汝贞,你不必去想别的,你只替我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田州兵听我的命令?而且要乐于奉命!”
“这怕有些难!”胡宗宪沉吟了好一会,方始回答:“我想,无非恩结威服;能让田州兵怀恩畏威,就会乐于效命。大人应该先犒师——”
“这我也想到了。就有一层难处,仓卒之间,哪里去找几万银子?”
“不须银子,银子于田州兵亦无多大用处,只用牛酒就可。这件事,我替大人来办。”
“好极!”赵文华问:“还有呢?”
“还有,就要大人降尊纡贵,拿田州兵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