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页)
但爸爸怕妈妈失控起来会让我没面子,一整个晚上都将她关在房间,不敢让女方的亲友看见。到了要照相的时候,爸爸自己也躲到厨房后面去了。我发现了这件事,赶快走进去,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要他们出来一起合照。爸爸挥着手摇着头,说:
“免啦!你们拍就好了!”
“阿爸!我当了二十年的乞丐,这是事实,我不怕别人笑我。你们是我最亲爱的父母,当然要一起来拍照啊!”我说。
但是爸爸坚持不肯,这么多年来,我知道当他下了决定,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意志,只是,天下岂有父母健在,儿子结婚了,却不能出面的道理?我心里一阵酸,眼泪都掉了下来。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吧!你去拍照吧,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哭什么!快去,大家都在等你。”
拍照时,丽霞握紧了我的手,我也紧紧地回握,心里想着:阿霞,你对爱的坚持我永远感激,你要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多的幸福。
。 想看书来
47 得到与失去(1)
新婚的日子,原本是甜甜的开始,但我的新嫁娘却默默地坐在床沿垂泪。
我吓了一跳,赶快上前搂着丽霞,问她怎么了?
“我开始后悔了……”丽霞这句话吓坏了我,原来她以往虽然知道我的父亲眼盲,母亲和大弟重痴,却不知家中还有两个分别才就读小学五年级和三年级的小弟弟,大的要照顾,小的也需要照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黑暗的……我怎么会嫁到这样一个复杂又可悲的大家庭中呢?”
我不怪丽霞的悔意,光是凭着她坚持要嫁给我的一份情,我就是还三辈子都还不完了!像我们这样一个悲惨的家庭,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丽霞会担心会害怕,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时,虽然我已经赚钱养家,但是爸爸每天晚上还是“忍不住”要出去行乞,不是为了钱,实在是当乞丐当上了“瘾”,行乞已经变成了一种“嗜好”了,每天不出去走走,他总觉得全身都不对劲。行乞到半夜里回来,爸爸习惯要吃消夜,七十岁的他牙齿几乎全没了,丽霞总要花很多时间将稀饭熬得烂烂的,再放凉了等爸爸回来吃。伺候完公公的消夜,她才能安心睡觉。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小弟上学要带便当,她还得起早做饭,照顾他们穿衣吃饭、督导他们写字念书,有几回与小弟一同上街,没人相信那是小叔,都以为那是她的小孩呢。
最让丽霞不习惯的是,爸爸每天一大早起床,扯开喉咙便是一连串的三字经,骂天气不好、骂天公下雨、骂世道人心、骂小儿啼哭、骂路边野狗、树上麻雀……真是无事不可以骂!而且一骂就是好几个小时,我们家人从小听习惯了,也就充耳不闻。但是丽霞毕竟是好人家的女孩,从未听过这样不堪入耳的骂语,虽然父亲对她很好,这些脏话也不是在骂她,但脏话总叫她面红耳赤,难过不堪。
我深知丽霞的苦楚,唯一可以安慰她的便是我的努力上进。而丽霞也对我说:“这环境已经没办法改变,我只希望能尽力帮助我们这一家人,改善目前的生活,让别人对我们另眼相看。”
婚后的第二年,父亲患了咽喉癌,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秘方,找来一个大水缸,里面养了几百只的蟑螂。每天他就从水缸中捉出几只蟑螂活吞,家人看了都觉得恶心,想劝劝他还是让医生来治疗,不要再吃蟑螂了,可是他却坚持要“以毒攻毒”。在他过世之前,父亲整整吃了半年的蟑螂。
我常觉得父亲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若是我的故事值得写书,那他的生平故事可以拍成一部长长的连续剧。
父亲在十九岁瞎了眼睛,他双目瞳孔凹陷,不见黑眼珠,只看得到一片白眼球,但他从未戴过墨镜,也从不曾试图要掩饰他是瞎子的事实。他眼瞎,但心不瞎;身残,但心不残。他这一生成天以月琴、二胡为伴,行乞大半辈子,四处唱着劝世的歌谣。父亲一脑子都是药石,流浪到哪就为人免费医疗到哪,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样精湛的医术,到了最后,他的偏方却没能救得了自己。
那天,我从公司接到阿霞的电话,阿霞说,爸爸大概不行了,要我快快回家。虽然爸爸的咽喉癌早不是一日两日,而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阿霞这么说,我仍是犹如青天霹雳!
病榻前,父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妈妈和弟弟”,这毕竟是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就此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我紧抱着父亲大声痛哭,过往的种种不断在眼前浮现,他曾经那样无情地责打我、鞭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