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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朋友也都很帮忙,中宣部秘书长李之琏,北京市委的张青季,是他中学时的同学,抗日时期的战友,也都是蠡县人,他们请来北京市的名医,为孙犁会诊。丁玲那时的处境已经不大好,叫葛文(作家,田间的爱人)带了信来看他,说是不是请湖南医学院的一位李大夫来给看看。李大夫,即哲学家、经济学家李达的儿子,后来终于来到病房。看来他主要是进行心理治疗的,他给孙犁讲解神经系统怎样容易患病、应该如何医治,还有第一信号、第二信号等等。他讲话声音很高,有时脸涨得通红,这时人会想到,他就是直观教具,因为他讲的那些内容,正在他身上起着作用。
他给孙犁讲了两三次,然后叫他吃一种药,据说是兴奋神经的药,外国学生考试时常吃——但不是加拿大运动员约翰逊服用的那种类固醇。孙犁吃过后,觉得精神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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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给孙犁看病这件事,丁玲也记得很清楚,她在1980年10月30日致孙犁的信②里是这样说的:记得是1957年春天,你正住在医院,我介绍过一个专门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医生去看过你,以后就不再听到你的消息。再后,我长年乡居,与文坛隔绝,更无从打听你的情况,偶尔想到也无非以为……既然你现在又写文章了,可以想象大约还过得去吧。你是一个不大说话的人,不喜欢在人面前饶舌的人,你很早就给我这样一个印象。……总之,他得到了很多同志的关心,又从死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了。
现在,医院认为这种病不宜长期住在医院,他就到小汤山疗养院去了。
他先回到天津。当他从家里动身时,母亲——她已经八十多岁——站在廊子里送他,说:“别人病了往家里走,你怎么病了往外走呢?”
不料这竟是他同母亲的永诀。他在外养病期间,母亲去世了,享年八十四岁。
报社派了一位原来在传达室工作的老同志照顾他。老同志去租了一辆车,“在后座放上了他那一捆比牛腰还要粗得多的行李,余下的地方让我坐。老同志是个光棍汉,我想他把全部家当都随身带来了。”①出了城,汽车行驶在狭窄不平的公路上。已经是7月份,两旁都是高粱地,天气干燥闷热,一路很少行人车辆。他正枯坐无主,却遇上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拉着一具棺木,有一群苍蝇追逐着前进。他皱起了眉,他的神经衰弱还没有好,这景象,使他一路心绪不佳,直到抵达小汤山,他的敏感而脆弱的脑膜上,还散乱地飞舞着这不快的印象。
疗养生活纪略之一
小汤山在北京西北方向,属昌平县,以温泉闻名,泉水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湖泊,从湖旁的残碣断石,可以认出这里原是清末民初阔人家的别墅,解放后,盖成一座相当大的疗养院。他能来这里疗养,是李之琏给办的,李认识一位卫生部的负责人,正在这里休养并管事。
疗养院的一排两层楼房,头起是两处高级房间,有会客室和温泉浴室。孙犁居然住进了楼上的一间,他至今认为是一生中难得的幸遇。因为房间里有引来的温泉水,“有时朋友们来看我,我都请他们洗个澡。慷国家之慨,算是对他们的热情招待。女同志当然是不很方便的。但也有一位女同志,主动提出要洗个澡,使我这习惯男女授受不亲的人,大为惊异。”①
在小汤山,呼吸着从西北高山上吹来的风,这风掠过湖面,变成一种湿润的、带有硫磺气味的新鲜空气。他还学会了钓鱼和划船。钓鱼技术虽然不高,也有过从水面上钓起一条大鲢鱼、或从水底钓起一条大鲫鱼的记录。至于划船,他自度不只技术不高,姿态也不好看。但在这里划船不会有任何危险,“可以随心所欲,而且有穿过桥洞、绕过山脚的种种乐趣。温泉湖里的草,长得特别翠绿柔嫩,它们在水边水底摇曳,多情和妩媚,诱惑人的力量,在我现在的心目中,甚于西施贵妃。”①
他的病渐渐好起来了:证明之一,是我开始又有了对人的怀念、追思和恋慕之情。我托城里的葛文同志,给在医院细心照顾过我的一位护士,送一份礼物,她就要结婚了。
证明之二,是我又想看书了。我在疗养院附近的小书店,买了新出版的拍案惊奇和唐才子传,又郑重地保存起来,甚至因为不愿意那位老同志拿去乱翻,惹得他不高兴。②
他和老同志已经很熟了,对方赶过大车,傍晚他们坐在小山上,老同志给他讲了不少车夫进店的故事。他们还到附近野地里去玩,那里有许多据称是公主坟的地方。从这样的地方回来,他有时看《聊斋志异》。疗养院的医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