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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金屏伸出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又收回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等到平复下来,她方才说道:“我一定要和姐姐下这一盘棋,那个时候不坚持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一直想问问姐姐,为什么不正面回应我的试探?如果一切从头来的话,我是否能够胜过姐姐呢?在那盘棋上,我将当初的情况都推演了一遍。”
我好一会儿才领悟过来,迟疑道:“所以你要先让晴湖三个子?”
“不错,当初姐姐占得先机,一步一步铺成今天的局。我一直都在自问,假如还能从头来过,我是否可以突破姐姐的局,反败为胜。”
“结果呢?”
“姐姐的棋风,比起初次下棋时更为接近至柔,一面回避我的每一次攻击,一面将先机让给我,一面按照预定设好局。这个局进可胜,退可败,甚至也可以保持不胜不败的僵持局面,一切都在姐姐的操持之中。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坏这个局。别人看不出来,我虽心里清楚,却有苦说不出,这就是姐姐的可怕之处啊。”
“那一局到底是谁赢了?”
“如果按照平时的规定评判,我们是平局。可是我知道的,姐姐一直都在让我,一直不肯正面和我交锋——无论棋艺,还是这盘棋,都是我输了。”
书金屏长长叹息一声,满目凄然。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将书金屏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呜咽起来。
“……即使当初你不曾对我笑,可是现在的你不是经常对我笑的吗?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
“啊……听到你这句话,我很高兴……”书金屏为我揩去眼泪,静默了片刻,又问,“能告诉我,你和姐姐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流着泪,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是吗,你记不起来了吗……那就算了……”
我抬起头,忽然记了起来,我和文晴湖确实共享着有一个他人绝不可能知道的秘密。然而文晴湖说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书金屏。我犹豫起来,慢慢放下书金屏的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无法承担告诉书金屏“我以前是女孩子”这个秘密的后果。半晌,我呆呆的说道:“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
书金屏默默瞥了我一眼,有些伤心地微笑了,再也没有说话。
文和十一年元月,新年伊始,正是万象更新之时;元月初五,成雍大婚;元月十五,上元灯火灿烂,二月十六日又是书金屏的诞辰。为了能让大喜冲走书金屏的病邪,我便下诏告示,自元旦起至二月二十日,京城不禁夜。于是京城便车水马龙腾热闹非凡,即使在深沉的夜晚里也依旧灯火辉煌,摩肩接踵。
元月初五成雍大婚,太一宫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书金屏大病无法出席婚礼,成雍和新娘拜过我后,再绕道去昭阳宫向书金屏问安。待到成雍和新晋太子妃入洞房,我便问书金屏对太子妃的观感如何,她微笑了,显然很满意。
“马上就是春天了,这次太医再治不好你的病,我一定要各罚二十大板,叫他们也尝尝病痛的滋味。”
书金屏平静地微笑着,说道 :“说起春天,我倒还记得你以前念过的一首五言绝句。”
“哪一首?”
“二十一年前,杏花树下,您念的杜工部绝句。”
经书金屏提醒,我终于想起那首诗:迟日江山丽,风吹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那……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出去看外面的风景。”
不数日,书金屏的病情越发恶化,再也无法言语,整日整夜都在昏迷中度过,未能挨到她的诞辰,再也没有看到新一年春天的景色。
自书金屏去世到入葬,我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实在记不清那一段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只记得自己经常埋在文晴湖的怀里哭泣不已。书金屏的入殓、哭灵、拟谥号、纂写哀策、入陵等若干事宜,都和先帝高祖去世时几无二致。原本定好的元旦至二月二十日的解禁也中止了,京城欢乐的气氛很快就化为哀寂。
礼部呈上奏折,就书金屏的谥号和帝陵名号写道:“高尚美好曰劭,故帝陵名为‘劭’。经纬天地,道德博闻曰文。容仪恭美,昭德有劳曰昭。故后谥号曰‘文昭’。后合葬入帝陵。”我看了一眼,心思实在混乱,无法判断,便批“准”发了回去。门下省当即批准发出,百官无一异议。
于是书金屏便葬入劭陵,在送行的那一日,太史令颜宽站在当年的位置上,朗诵哀策,字字珠玑,文采斐然,深情动人。我再度痛哭流涕,难以自拔。京城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