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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忖了一路,终于说出一句自以为很得体的话:“江辰,刚才,小荷包,听见少容和你聊天,她只是路过,无意中听见的。”
江辰怔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她就告诉我了少容得原话。我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师父一直教育我们,做人要讲信用。既然,既然你与少容早有约定,我,我愿意成全。”
江辰默不作声,缓缓走到我的面前,负手而立。
风似乎静了下来,花香袅袅暗自袭来。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我今日心情很乱,经历这几番折磨,有点心力交瘁,万念俱灰。
“是你成全我,还是我成全你?”
我猛然一怔,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
“那年她五岁,跟舅舅来京,爬树摔断了门牙,哭天抢地谁也劝不住。我哄她道,长大了没人娶她,我会娶她,她这才不哭。你说,这可算是约定?”
这,委实算不得。
“她一心想让我娘将一衣不舍在福州开个店铺,将来做她的嫁妆,我娘怕给舅舅惹来口舌执意不肯,她便缠着我想让我答应。我不答应,她便翻旧账说我欠她人情。”
原来她打他的主意,指的是这个意思?
“小末,人心都是肉长,我一向嘻嘻哈哈,你只道我,心是石头,不会痛的么?”
“我从去了逍遥门,见了你,便上了心,当时年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后来,我渐渐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怕惊了你。一片真心隐在戏谑玩笑里,半真半假,半明半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我不去管。你装糊涂,我便陪你装糊涂就是。”
“岁月荏苒,我终是等到今天。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母亲都看得出来,何况是我?你不说,我便不提。”
我似是被定住了,移不动一寸脚步,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他似是自言自语,每一句都轻声轻气如在梦境。那些话轻柔悠远的如同天际浮云,花间私语。然而落在我的心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怒涛磅礴。
他轻轻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缓缓道:“他今夜约你前往起月楼。我,亲自,送你去,如何?”
去?不去?我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真哥哥?假哥哥?
江辰叹了口气,幽幽道:“小末,你的性情我很了解。此刻,你纵然心生双翼,离心似箭,却也碍于情理道德觉得自己不该去见他。其实,你不必觉得对我内疚。原本,你我的这桩婚约,并非你心甘情愿,只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而已。所以,我不希望这一纸婚约将你束缚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末,我更不希望你只是因为婚约的束缚才对我心生愧疚。”
“你做人与师父一样,规矩周正,万事理为大,他人为先,自己的感受却置之一边,顾的上便顾,顾不上便割舍。”
他这是第一回如此认真的与我说话,我从没仔细的想过自己,也从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原来是这般模样。
“你若是自私一些,大胆一些,精明一些,你与云洲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误会。可是,你若是自私、大胆、精明,你便不是你,也就不会让我和云洲动心。”
“你常常让我想起树上的小松鼠,山间的溪流,溪中的小荷,荷叶上的露珠。有时候娇憨愚钝的让人牙痒,有时候又让人觉得通透的自叹弗如。纵然我再惹了你,你也从不记仇,转眼就对我笑,毫无心机。逍遥门,没一个人不喜欢你,可惜,你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我默然聆听着江辰的话语,嗓子哽的很疼,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我送你去见他一面,是真心诚意,并非虚伪违心。我虽然自负骄傲,却也自恃是个心胸开阔的男儿,若是连这个都容不下,又如何配得上你?”
他的喃喃低语,如小楼一夜听风雨,沉香亭北倚阑干。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是在刻板上认真细致的篆刻,再提笔沾磨以蝇头小楷细细的临摹,深刻清晰。
我心里涌动着一份沉甸甸的感喟,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低声道:“江辰,你不要再说了。”
“小末,时辰已经过了,去吧。”他牵起我的手,温暖干爽的手掌,没了下午的潮热。
轿子停在起月楼的时候,江辰将我扶出轿子,柔声道:“我在下面等你。”
我长吸一口气,缓缓踏上台阶。
起月楼前大红色灯笼高高挂起一排,明辉如皓月。我站在廊下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
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