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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入三重禁门,见那院内蓬蒿满地,荒草掩窗,狐鼠出没,果是幽僻荒凉。待行官内,又见空旷清冷,墙皮剥落,蛛网密集,更有潮霉气息扑鼻,心头先自清冷凄楚许多。如此境地,莫道娇质弱体女子居住,便是乞丐也心寒……
世宗暗自感叹,正欲去那里面内室,早有一老宫人劝阻禀道:“室内秽气污浊,恐污万岁耳目,只是进去不得!”
世宗喝道:“宫妃能住,朕如何不能进?”说时只往里走,那老妇哪敢再说。
到卧室内,一股污浊之气扑鼻而入。世宗到那榻前,但见宫人玉骨如柴,银眸半启,宣挺挺僵卧在榻上,急忙趋步上前,连连呼道:“爱姬爱姬,朕如今看你来了!”
连呼数声,那宫女如何应得,世宗一阵悲酸,跪俯榻前,含悲说道:“你如何不肯闭目,敢是盼朕来么?朕负你了。”一语未毕,先有两滴老泪滚落下来。
世宗良久起身,蓦地见那墙壁,有题词一首:正是李清照之《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成。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世宗读罢,不禁益发酸楚,凄然泪下。索笔在旁挥毫写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叵罢掷笔喝道:“此间是哪个看守?”
那老妇慌忙跪道:“奴婢便是!”
世宗怒视他半晌,喝一声道:“念你头上白发,饶你不死,重杖五十!”说罢蕴着两行热泪,转身去了。
内侍见龙颜震怒,一齐呈威风,将老宫人拿下,一同加杖。那老妇自是年迈,负痛不起,未等杖毕,竟呜呼去了。自不必说。
且说世宗回到万寿宫内,恰见到有本劾奏世蕃,又见其罪恶昭彰,怒上加怒,遂召大学士徐阶人内商议。那徐阶因任礼部尚书之时,受尽严嵩欺凌蔑视,一肚怨愤,隐埋数年,平时只是委曲求全,笑语奉迎,只盼有出头之比再作计较。如今升任大学士,可与严嵩平起平坐;眼见帝宠又移迁于己,严嵩失势,正欲投井下石。今见皇上召问,知是为邹应龙劾奏世蕃之事,心下窃喜,便在进宫路上,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及至到殿前拜罢,暗里偷看时,又见龙颜震忽,心下愈加有了底数,却只装作不知,毕恭毕敬奏请道:“万岁召臣进宫,有何旨喻?”
世宗遂将邹应龙奏本递与他道:“今有御史邹应龙劾奏工部侍郎严世蕃,不知爱卿何意?”
徐阶看罢,正中下怀,紧忙说遣:“严嵩父子罪恶昭彰,朝中侧目,天下尽知。今御史邹应龙所奏,据臣所闻,句句是实,绝无谎情。”
世宗道:“朕久闻其父子贪赃枉法,不想竟至如此地步,依卿之见,当如何处置?”
徐阶心下之愿,恨不得俱将其父子论斩。又恐言重,反招世宗生疑,遂婉转说道:“当由陛下迅断,毋滋他患。”
只此一言,说得极巧,恰使世宗想起“分宜父子,好险弄权,大奸不去,病国妨贤。留待皇帝正法。”的神仙言语。世宗微微点头,暗思忖道:“天意如此,人意如此,想那严嵩父子,只留不得了!心下主意已定,遂令徐阶退出。
且说徐阶出了西内,正欲回府,蓦然想道:“那严嵩父子,一向甚是得宠,皇上又是生性多疑、朝三暮四之人,今日怒时,便欲处置他,敢怕明日又念他父子前时之恩,回转圣意,也未可知。那时扳他不倒,空教他父子恨我,反倒无端结下冤仇,莫若今日去那老贼府上,讨他个欢喜,先将人缘买下;若扳倒他时,一了百了;便扳他不倒,也于我无妨害!”想到此处,竟转轿直往严府来。正是:笑看甜言哄君日,正是挥刀复仇时。
此时严嵩父子,早闻应龙上奏,恐有不测,正在书房密议,忽见门人禀报徐阶到来,慌忙出迎。
至厅内叙礼相见,道罢冷暖契阔之情,坐下茶毕。
严嵩方拱手问道:“大人怎得闲遐,屈尊光临敝府?”
徐阶拱手赔笑,客气说道:“大人久称盛德,恩施朝野,有目共睹。徐阶无才,聚至荣贵,全仗扶持。今大人遭劾,适才万岁又召下官入内密议,不敢不报!”
世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