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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去洛阳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自己终于能沾染到这个世界最大的风暴漩涡当中,他没有侍女,他没有帮闲,就这么一个人梳着羌辫也要昂首挺胸地走在洛阳的大道上……可天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多么地不安啊!他相信这种感受他的侄儿马岱也会与他一般清楚。
那是手握利刃却无法劈斩的感觉。
因为他才是刀啊,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刀,是皇帝的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刀。
在洛阳的漫长岁月对马越造成一生的深远影响,他有太多铭记于心的东西了。无论马元义的跪拜,还是张让的笑容,亦或是放荡不羁的曹破石……但最让他铭记的,是黄巾之乱的前夜,先帝在嘉德殿的床榻上吓得手脚发抖,连护卫都不敢带,让他这朝廷新晋千石官员持着长戟于朝议时侍立在侧。
他没有怨恨,没有丝毫感受到不公……那一刻他凌驾众人之上!
那是他一生中,离北宫那张黄龙榻最接近的时刻。当张让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百官跪拜,皇帝坐而受礼……仿佛全天下,只有他挺胸抬头!
他记得那天北宫的兽首金炉中烧出的熏香分外诱人。
那是权力的香味!
他不贪财色,也不慕官位……那并非是因为他的内心没有**。
而是一个凉州人,仅仅是活着便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有去享受的资格吗?
过了那一天,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便变得不一样了,一向傲气的他破天荒地拜访新晋慎侯何进的府邸送上了自己的拜帖……他一直有别人不曾拥有的优势,他的兄长在凉州是土霸王,如果他想,就有无尽的豪杰猛士可供他驱驰。
只是他不满足,他不满足于偏暗凉州一域,甚至于在洛阳的很多时候让他忘记自己是个凉州人,不想回去那个满是战乱的地方。
那张黄龙榻,让他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皇帝轻轻一摆手,数以万计的豪杰猛士,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曹操还是刘备,皇甫嵩还是朱隽,孙坚还是马越……所有人,为之死战。
那是中平六年。
马越提着何进死不瞑目的头颅站在青琐门之上,一言而决,宫门之内对他不服的郎官武士皆死于刀兵之下。青琐门飘来带着血腥气息甜美的风,他从未想过那只是个开始,在那个时候他以为那是个结束。
以为自己亲手结束了长达百年的混乱,开启汉王朝的下一个中兴之治。
那种感觉好极了,太皇太后仰仗他,皇帝仰仗他,文臣武将仰仗他,平民百姓呼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全天下都在仰仗他。
仿佛,他是光芒万丈的大英雄!
裴莺儿说,他是个盖世英雄!
他也真的那么做了,宫廷政变、兄弟倪墙,他以为他是陈蕃窦武那样的大英雄。
他或许可以是,他或许无法是,如果马越的故事在那个时间点戛然而止,死于一场阴险狡诈者的刺杀之下,他可能会得到一个比忠勇侯还要高的谥号,陪着先帝一同埋葬在帝陵当中,无论后来的哪个当权者都会逢年过节给他烧一柱香,供奉他的英灵。
但那在现在看来,只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所以他没有死在那场政变当中,甚至在后来活的更好。便注定了不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那是初平元年。
朝廷的长水校尉、光禄勋、辅国大将军马越洗尽了铅华,以凉州牧的身份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
凉州,仍然是穷苦的凉州,百姓仍旧吃不上饭,马腾和韩遂在榆中对峙,战乱没完没了,凉地的青壮不是已经死了就还在赴死的路上。
哀鸿遍野。
后来震惊天下的凉王骑在这一年成军,定名凉州覆甲。可凉州覆甲没有甲,跟着马长水在洛阳穿惯了铁衣的六郡好男儿穿起了沉重的木头甲,挥舞着木制兵器开始训练。那是凉州人最苦的时期,甚至远胜从前。那是凉州牧府上隔三差五都要断粮的日子。
可就在那样的日子里,马越没有放弃,凉州人也没有放弃。他们杀败了王国斩杀了宋建,他们收复凉州全境并向着西域开拓。
凉州人渐渐吃得上饭了,凉州人种起了棉花不再畏惧寒冷,凉州炼铁司造出他们自己的钢刀,凉州人出关勤王吓得益州牧刘焉至死不敢再出川一步。
那是凉州人第一次因为自己是凉州人而感到骄傲。
他们站起来了。
袁本初死后,凉国建国,他们渡过了饥寒难耐的漫长岁月,凉国人迎来了叱咤风云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