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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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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喧嚣里,默默地想起他。武汉,有小童,读书时为爱情而等待、哭泣、绝望的男孩子,如今竟然当了系主任,我便也是默默地想起他,因为不可思议而微笑。还有陈鼹鼠,温情地想起这些人,想像他们生活的样子,温情地离开。

武汉大学。那依山而建的学生宿舍,曾经让我如此惊异。一般山边的建筑,大多凭山而建,而这些构造,居然把那飞奔直下的山脊化做了层层跌落的屋梁。不知道它与莱特设计的流水别墅孰前孰后,但那理念上的相似,却异常惊人。人,作为居住者,被怀抱着。那样的怀抱,是一种自然的伦理,怀抱者那样天然、完整和慈悲。那是真正的依恋,里面有宁静、幸福和年深月久的哀伤。樱园、桂园、梅园,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深深浅浅的花影,飘动着浓浓淡淡的芬芳。有一回我下了码头,要等车继续赶路,下午将尽时正好下大雪。我在公交车上丢了手套,手指冻得伸不开。在武汉大学空荡荡的校园里,我飞跑起来,雪落了我一头一肩,却依旧密密麻麻向我涌了过来。我在学生宿舍的平台上,手指不知是灼热还是冰凉,剧烈地疼痛着,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心和圆圈,快乐又荒凉。

红灯笼燃烧起来,一盏一盏,最温暖的时刻,正值我离开。在江汉路的尽头,我遇见一个卖莲蓬的太婆,我没有买她的莲蓬,却互相微笑起来,她甚至转头,看着我离去。

时间

从汽笛鸣响客轮离岸的那一刻起,时间忽然显现。而平日,它是潜藏在琐碎和繁杂之中的,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此时,以它的柔韧与绵延,将缩瑟弯曲的我,忽然伸展开来。眼睛,曾经每天只盯着脚下的路,此时,开始有了远眺和瞭望的姿势。时间是一切实体存在的构架,可是我的肉身,一直匆匆走在钟表的齿轮上,这个伟大的计时工具,就像一座精确的房屋,什么时候我已成为了它的依附。现在,我来到了苍茫的水流之上了,我直接面对时光,面对它那宏大、绵延的存在,并以沉静灿烂的眼神,与它息息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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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长江的记忆(2)

在水上,和在陆地上,经验完全不同。我们的诞生,原本是将一个不断生发的动荡,植根于土地的坚实。安全感便是由我们生活中那些恒定的事物来造就的,小生命的柔弱和依赖,恰恰能使得一切异在,在以他为中心的范围里,逐渐成为家园。一个伸手可及的奶嘴,一张轻柔摇晃的小床,妈妈一缕甜美的笑意,在重复和熟悉里,构建着心灵的庙宇。土地、家园、回归,我们的坐标曾经如此坚实和安稳。而来到水上,水在走,船也在走,有时是逆着,有时是顺着,陆地就好像只是水流的小小一域,在不定地漂移,在无力无奈地抗拒和挣扎,在随波而逝。陆地的失重,把人从一个充实而稳固的空间,陡然抛掷进虚幻而绵延的时间。

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抛掷在长江上,与许许多多的同类一起。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念头,坚守着陆地生活的秩序和惯习,起居、理发、跳舞、游戏和阅览,仿佛生活在一幢漂浮的大楼里。我们喜欢在这样的秩序里来平息等待的焦虑、漂浮的惶恐。这是一种奇怪的同居,言而不语,视而不见,默守规则,而且心安理得。

客轮是我见过的等级化最细致的交通工具。不仅按票价分为五等,而且还有散席。一等舱一般用于接待,不卖票;二等舱的被子是雪白的,三等舱的被子是米白的,四等是灰白的,五等是灰黑的,散席连座位都没有,更谈不上被子了。至于气味,更是有各种差异,恕不赘述。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对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的包容性也最大。不过那是早些年的事情了。现在的精英阶层,除了看风光的,恐怕很少有人来长江上磨时间。客轮更多成了劳工阶层和学生们的集合地,这两个群体,都是金钱的匮乏者和时间的充裕者的合一。然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具有不同的含义。你看看他们的身姿,学生们的时间都在他们手里,而劳工们的时间则把他们捏在手里。他们集合在客轮最底层的散席。卷着铺盖,摊着席子,在昏暗的灯光里早早歇下了,头边就是酒瓶和痰迹,脚后就是蛇皮口袋和孩子的哭声。他们买码头上最便宜的盒饭,遥遥用竹篙挑送了过来的,上船下船,都一窝蜂朝前涌,互相挤得东倒西歪。

其实,是一样的。对于江水来说,人不过是它要顺便携带的一些东西罢了。它一起带走,同一个时间,送到同一个地点。

塔影

有一次,客轮非常意外地把我抛弃在安庆。那阵子船务萧条,一共就十来个旅客,终点为南京的客轮到了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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