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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霞见是他,搭讪地扯扯外套,“哦,是小石奇。”又坐下来,看着我们,“都是认识的吗?”
石奇指指我,“霞姨,这是我的新女朋友。”
“啐!”我马上否认,“你听他这张嘴,什么话说得出来就说。”
石奇笑。
刘霞也笑,“人生如台戏,何必太认真。”
我很喜欢刘霞,她完全是那种葫芦庙中翻过筋斗的人,豁达不羁,潇洒活泼,跟姚晶刚相反。
“来来来,一起上我家去坐着谈。”
我们跟着上她家,小小地方,布置得很整洁,养着一只粉红色的鹦鹉,会说哈啰。
“干嘛跟着我?”她问,“想自我嘴里挖出什么来?”
石奇说:“霞姨最适宜演秋瑾,对于秘密,她守口如瓶,绝不招供。”
刘霞女士得意地笑。
我看到桌面上放着剧本,有她的对白,用红笔划着,态度还是认真的,一个人站得住脚自有其理由。
我转头问:“外孙女儿呢?怎么不见?”
石奇轰然笑出来,“霞姨最会说笑,她哪儿来的外孙女,她连女儿都没有。”
霞姨也不觉尴尬,顺手在石奇肩膊上拍一下。
是的,恐怕连她自己都糊涂了,大部分的人生在摄影棚度过,扮演的角色有子有孙,久而久之,变为生活一部分,分不出真假。
刘霞并不认为顺手拈来的话题是说谎。
这只是轻微的职业病。就像文人,说什么都夸张,不然文章谈而无味,如何吸引读者?也不算是大话。
我很了解霞姨,也同情她。做人,黑白太过分明是不行的。似她这般游戏人间,才可以长命百岁。
我们在霞姨家坐了一会儿才走。
石奇说:“这,是一个好人。”
我们不否认。
“有一段时期她很潦倒,姚晶每月派人送零用去,因为姚晶第一部片子,便是与她演母女俩。”
石奇面孔上又笼罩着一层忧郁。
我说:“姚晶的女儿姓瞿。”
石奇说:“人海茫茫,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你去磨她,也许她会说。”
“不会的。”石奇仿佛很了解人性。
我又问:“姚为何不把钱留给霞姨?”
石奇笑,“你没听我把故事说完,姚每月派人送钱给霞姨,霞姨又每个月原封不动打回头,始终不受一分一毫,她天生傲骨。”
原来如此。
原来要把钱送出去也这么难,谁也不要领这个薄情。
没有比姚晶更寂寞的女人了。
这寂寞是否咎由自取?她原本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过着简朴而热闹的生活,丰富而幸福。有些女人可以得到家中每一成员的支持:父母帮她带孩子,公婆照顾起居,丈夫给家用,弟妹为她跑腿打杂,于是她可以坐麻将台子。
为什么同情姚晶,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误。我解嘲地想,好比我自己,三年前就该嫁给杨寿林了,可是为着坚持原则,磋跎这一份好人家。
糊涂点,做人只需要糊涂点。
回到公寓,我提起勇气,联络杨寿林。
我也没装很高兴。电话接通,我只是问:“好吗?有什么新事?”
杨寿林也很冷淡,“老样子,忙得不得了,跑来跑去。你还在查人家的身世?”
我又问:“我们怎么样?是不是完了?请清心直说,希望别像本市前途问题那样狼狈,给个明确的答案,好让我早作打算。”
他一大阵沉默。
“不要紧,我不想拖。”
“我只想大家冷静一段日子。大家性格都这么强”他接着说了一大篇动听的空话,把我们之间的利害关系分析得一清二楚。
我叹口气。
寿头真是理论专家,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剖析分解,这就是我叫他寿头的原因,因此他不知错过多少美丽的事物,我情愿要一个听见我要走会抱住我膝头哭的男朋友。
我问:“冷静到什么时候呢?”声音已经很疲倦。
“你什么时候打算修心养性,我们再说。”他把球又派司给我。
他跟张煦有什么不同?“你要我放弃自我么?”
“一点点,总要有点牺牲,你不能够婚后仍然同男明星泡在一间公寓内喝啤酒或是写稿至深夜,完全不理会配偶的尊严。”
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