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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看腻了,拍了拍他的肩,“喂——”那时方觉出不对劲,小男孩子的肩膀冷得像块冰——此刻虽然是冬天,但是人的肉身怎会冷到这个程度。
小男孩应手而倒,身体僵直,手臂乌青,脸色雪白。
事情如此诡异,且芳蓦然想起有关于这个院子闹鬼的种种传言,恐惧在那个时候如水一样漫了过来,几乎忍不住夺门而逃,然而目光落到那张小脸上,最终蹲了下来。
颤巍巍地将手指探他的鼻间——呼,还好,有呼吸。
且芳将他抱进屋子里,用自己才学了不久的内息为他推宫活血,掌心抵住他的背心,将真气渡过去。
时光在两人身上流过,当年顽劣的少年长成俊美的男子,偷练花漫雨针的小男孩子成为唐门家主。
然而今天,这十二年好像只是一场幻梦,唐且芳仍是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年,唐从容仍然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一切都没有改变,他昏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真气绵绵渡过去,如十二年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十二年。四千多个日夜。如果想聊天,只需要穿过几重游廊院落便可找到对方。如果想去看某处风景,对方是第一个考虑的游伴。如果有什么事,对方是第一个想告诉的人。醉酒的时候,会要求对方留下来照顾自己——醉酒之后的胡话、失态,只有对方看见是没有关系的。
第一十七章
这么多年,时间漫长得浸入骨髓,让人相信这样的状态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
可是这个人忽然躺在床上,肌肤冰冷,沉睡不醒。再叫他的名字也不会回答,再在他手上刺一枚刺青,他也不会生气。
——他会醒来吗?
能醒来吗?
这个在十二年来与自己的生命并生并长的人,难道竟有可能会离开?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如此天经地义。然而此时此刻,一丝彻骨的冷意从血液里渗透出来,唐且芳蓦然打了个寒颤。
“从容,从容,”他不敢收回停在唐从容背心的右手,左手轻轻颤抖,整个人被这个可怕的念头摧得失去方寸,眼眸紧胀酸涩,声音变得低哑,“你醒来,醒来——再睡下去,我对你不客气——”
唐从容的面容寂然。
唐且芳喉头发出一声闷响,抱起唐从容往外走。
什么家主令,什么云罗障,不要了,从容,你不需要!等我炼出天香,你便永远坐稳家主的位置,谁也动不了你——
长老或者大夫,随便找到谁帮忙搭一把手,不要让他一个人四顾茫然手足无措,不要让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面前——顺便是谁,只要能救你——
唐且芳的步子快极了,掠出卧房,转眼到了院中,怀里的唐从容睫毛忽然轻轻动了动。
这微弱的动静还不如蝴蝶振翅来得起眼,唐且芳却感觉到了,猛地停下步子。
停步之际,身上珠玉流苏激颤。待它们平息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狂躁焦虑也平息下来,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的脸上显出笑容,先是嘴角,再是眉梢,眼眸霎时有了珍珠一般的光晕,“你小子,还没死透吗?”
唐从容醒了。
唐且芳放他下来,他看了看这个院子,眼中微有迷茫之色:“我怎么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唐且芳几乎暴跳起来,看到他醒来的喜悦瞬间被愤怒压下去,衣袖一拂,化骨粉出,周身草木蒙上一层青灰色,瞬即化成粉末,“你怎么了?你问我你怎么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了?你把自己怎么了?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除了化骨粉,你能不能换样东西撒气?”唐从容微微苦笑,“我吃了回春丸。”说完,补充:“六颗。”
唐从容的亲外甥女花千夜从娘胎里带出一股虚寒,央落雪专为她炼制回春丸。后来看到唐从容也有类似症状,才让唐从容跟着服用。回春丸配方古怪,花千夜每日服一丸才能起床行动,唐从容则是一月一丸。央落雪叮咛过回春丸不可过量服用,至于过量到底会怎样,却没人知道。
唐且芳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你一月只能吃一颗,居然一下吃了六颗?你疯了吗?找死吗?”
第一十八章
“在虚余山上,落雪不能化解寒时,才告诉我可以用回春丸激发潜劲,渡过难关。”唐从容笑得有几分温婉,“我早已想好今日要射雪屏鹤,原本已经做好大病一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