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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中传出消息,称胤王力战蛮夷军身死,宁安公主随军出征,亦死于夜琅之手。
随后便有使臣亲自将此消息传去北汉。
内室一张凳子被庆王一脚踢出门外,直接撞在外头华梁下,碰得粉碎。这段日子他虽被禁足,可这样的消息并非军机秘要,是不会瞒着的。庆王温和脸庞俱是冷意,真的死了吗?
老四果真无用,保护不了自己,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
他早叫她不要去,那个蠢女人,当真连阴曹地府也要相随吗?
*
茶水还有温度,纤长手指蘸了水在桌面上轻轻划出水印。令妧黛眉微蹙,十五天了,当真已过了十五天了吗?
来回崇京,十一二天已是足够,况且依允聿的性子定要不了那么久,可如今已过去整整十五天,他为何还不来?胤王与“她”的后事也已处理完毕,越皇早早昭告天下,允聿是出了什么事吗?
令妧华美脸庞尽是慌张,胤王棺椁已回京,允聿势必是回京的,还有什么能阻碍他的步子?
他说不会负她,可为何不来?
惶惶推门出去,辽州大街上,一切如常。这样的宁静是令妧所喜的,可今日却似静谧得叫人生怕。她又一人呆呆立于皇榜前,一侧零星几张告示,却都不是她想听到的消息。
去崇京吗?
手指拽紧丝帕,她知道这是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可是如今她一人干等着,没有任何有关崇京的消息,于她而言比死更难受。独自在烈日下站了半日,又缓缓朝客栈方向而去,连日来的担忧心悸,再加上站得太久,令妧只觉得眼前阵阵昏暗,她下意识地想扶住一侧府门前蹲坐的石狮,一下子扶了个空,整个人径直摔了下去。
“她怎么样了?怎的还在发烧?”
“娘,您别担心,大夫说是因为太累所至,休息几日便会好。”
“你听,她又叫允聿,允聿……允聿不是冀安王府的世子吗?她怎会叫他的名字?”
“好了,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我让人送您回房休息。”
“不,我不走!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我要陪着她!别怕,娘在这里,娘会陪着你。”
……
头好痛,是谁在说话?
娘——
令妧昏昏沉沉睡着,记忆中,有谁对她称过“娘”吗?她定是糊涂了,她的娘是母后,她也从来不叫她“娘”。从她长大乃至记事,母后从不会这般温柔对自己说话,她素来都是严厉的。就是临死都还在交代她北汉的事情,更别提这样宠溺的口吻……
那便是梦,可她突然不想醒来,真想就这样梦着,让她也感受着一辈子无法奢求的平凡母爱。不要再是权力,命运,荣华……
那双温暖柔软的手一直握住令妧的手,好舒服,好安心。
她迷迷糊糊叫——“娘。”
“娘,我好痛,好难受。”她这辈子都不曾撒娇,不是不会,是从来没有机会。
原来做梦也是这样幸福。
有双手臂将自己抱住,将她所有的痛楚不敢悉数化在属于娘亲独有的怀里,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娘在这里,你会好起来的,很快会好起来的。”
令妧下意识地往那怀抱钻了钻,将滚烫额角贴在那个怀抱。
这一个梦,好长,好温馨。
谁的手探上令妧额头,然后闻得那人欣喜叫着:“烧退了!夫人,烧退了!”
“是吗?”梦中那婉约温柔的声音传来,接着,那温暖的大掌也贴上令妧额角。令妧蓦然震惊,猛地睁开了双眸,直直看向床边美妇——素锦衣裳遮掩了她的年龄,含水双瞳承载了太多的喜悦,明明是令妧不曾见过的人,可这双眉目却是说不出的熟悉,感觉像在哪里见过。
那美妇见令妧醒来,连着眸子也笑开。令妧昏睡了一天一夜,浑身无力,勉强支起身子凝望着她:“您是谁?”
美妇呆呆一愣,随即慌忙握住令妧肩胛,急着道:“我是娘啊,儇儿你不认得娘了?来人啊,来人啊!快,快去找大夫来!”她紧张地大叫起来。
“娘?”令妧呢喃着,梦中似有这样一个人,莫不是……是她吗?
那一刻,失望漫过侥幸,梦里果真都是假象,上苍残忍得连幻想也不愿给她。原不过是这位夫人认错了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女儿?
望见她悲伤模样,令妧心中动容,不觉抬手抚上她的手背,低低道:“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