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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阅遍秋云厚,世事经多蜀道平。”
困厄像是一本古老的书,沈富此时似乎从中读懂了世间的人情,抬头看看那薄如纤丝的秋天的云,显然那秋云都比人情厚呢;世上坎坎坷坷的事经历多了,相比之下,走起那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来,都会觉得是平坦的了!沈家公子,备识了几分世态炎凉之际,原以为重利轻义,经商只是敛财有趣,到如今,却是感到了“利”旁立着的那把刀的冷峻和凛然。
“贪人还自贱,利旁有倚刀。”汉代的古诗里都有这么说了呢!
许多个夜晚,他被冻醒时,都感到那把刀几乎是架到了他脖子上,寒飕飕的。
“我不能让那把刀就这么杀了我!”每次他爬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肢体时,心里都几乎是像充斥着对生的祈求那样地叫喊着。
离开京城两个多月后,这日他到了安徽凤阳境内的江淮古道。
时值隆冬,苍凉的古道上,三两个逃荒的百姓,扶老携幼地走着。
一队蒙古马队,呼啸着疾驰而过。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路旁,蓬头垢面,身着褴褛长衫、身后背一把伞的沈富朝远去的马队看着。接着,又向前走去。
一间破败土地祠,孤零零地立在江淮大地的寒风中。在风里走了一天的沈富,已是走得很累了,见了这个土地祠,便连忙缩身在祠里避风的角落,倒下就睡着了。
迷糊中,他觉得有人在用脚踢他。他蒙蒙眬眬地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影。
“往那边去去,让我也好睡睡!”那人又踢了踢他,口气中充满着一种霸气。
沈富坐了起来,凑着月光和星光,这才看清来的是个小和尚,身上还背着一只大包裹。
“你从哪儿来?做什么的?”小和尚倚靠在土地祠的墙上,粗声粗气地问。
“哦,我是做生意的!老家在苏州!”
“是个商人?”小和尚的口气中,有些轻蔑,说着他解开背上的包裹,“我这儿有件宝物,卖给你,你要不要?”
沈富看着小和尚解开的包裹中露出一只香炉,那香炉上镌铸着的“凤阳皇觉寺”几个字月光下清晰可辨。
“不,我生意做坏了,亏得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有”
小和尚看了看沈富,也不言语地又将包裹裹了起来。
沈富看着这个面容丑陋、举止有些蛮横的小和尚,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是”
“我俗姓朱,叫朱重八。出家后,老和尚给起了个禅名叫云龙!”
“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出家去当了和尚?”
小和尚叹了口气:“唉,家里穷呗!”
沈富当然不可能有先见之明地预见到,这个后来改名唤做朱元璋的小和尚,他日竟会成为大明的开国皇帝,会成为中国历史上惟一的一个从农民当上皇帝的人。当然此时——元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时,他只是个刚从出家之地——安徽凤阳皇觉寺里逃出来的小和尚,身上还背着偷盗来的庙里的香炉。
“我老家在凤阳,爹娘生我弟兄四人,那年凤阳大灾,大哥染上瘟疫死了,爹怕我们家立不住,二哥、三哥让人招赘了。我十七岁那年,凤阳又是流行大瘟疫,爹娘都死了。我一人孤苦无依,只好去皇觉寺里出家当了和尚。”
一同躺在土地祠那避风的角落后,小和尚倒也不遮不掩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小和尚其实并不小,二十五了,比沈万三还年长一岁。按照北方农村里的习俗,后生家到了这岁数,早该娶妻生子了。
“你家里是弟兄四人?我家也是呢!不过上面两个哥哥都死了。”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沈富也讲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大名和自己这次经商折本的原由,接着说,“重八兄长,这下来,我是回周庄老家去,你呢,又准备往哪儿去?”
“唉,我这又能去哪里?”
倚在土地祠墙上的朱重八叹了一口气:“我到了皇觉寺里,长老待我很好。可没多久,那个长老就圆寂了。寺里的事务由悟心禅师主持。这个悟心禅师待我也很好,讨厌的是寺里的那班和尚们,在长老未圆寂时,他们就妒忌我,说我整天吃饭不做事,一天到晚在寺里游手好闲。这个悟心禅师听了他们的撺掇,便让我去当了烧火僧。可那班和尚,还是得寸进尺地整天逼着我去砍柴。我被他们整得整天手穿足破”
沈富看着这个小和尚,心里却想着,你大约也不是善类,但是他嘴上却说着:“重八兄长,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