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第1/2 页)
大周,庆奉三年,七月。
入了夜,天热得一丝凉风儿也没有。虽临着河,一旦出了青玉阁的门槛,没祛暑的冰镇着,不多久,折柳仍是热出了一鼻尖的汗,也不爱临门与浮浪子弟调笑了,扭身回了厅堂,招呼一个盛装仙姿的姑娘迎门揽客,自己一路行过满是朱栾花水幽香的侧厅,转了两回竹香浮隐的廊院,上得一处小楼,打鼻儿扑来满屋莲花沉的浓浓盛香,若不是有冰镇在四角,祛了暑气,折柳不定得熏背过气去。
“这香是怎么弄的?必是火调大了!”她抽出绫帕拭汗,又得小心着别晕了妆粉,心烦气躁,蹬得脚下木梯嘎吱直响,“七郎!七郎!又猫哪儿躲懒去了?你那炭是怎么安置的……”
二楼转角匆匆奔下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皂色短衫,裤腿挽至膝盖,腰带松松垮垮,头顶诨扎了个歪髻,髻边还插了朵鲜艳艳的钵莲。
“叫你看着香,你闻闻这香浓的!”折柳劈手揪过七郎耳朵骂道。
七郎哎哟喂直讨饶,七扭八绞地要从她手下溜了。折柳冷笑着恫吓,“还偷奸耍滑,等新来的娘子调教出来,我必将你退还给你老子,你再不要来了!”
半晌她把他扔到一边,那小厮揉着耳朵一溜烟下楼。折柳还听他咕咕哝哝:“新来的娘子会调香,可不见得就给你调,哼……”
下得一串楼梯,又被折柳叫住:“回来,这花儿谁给你的?”
七郎心惊肉跳地挨回几步,指指楼上,嘴里似含了颗石子儿,含混不清,“赵、赵大官人……赏的。”
折柳大惊失色,小声责备:“你怎么把他给放进来了?”
“他、他翻墙进来的,我也拦不住啊……”
说罢,趁着鸨儿娘发怔的功夫,撒丫子跑了。
折柳摇着扇,直觉一股火气从心底直烧到脑门,刚被凉意压下的燥意又冲了上来,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见那不请自来的煞星冤家。
“赵大官人”是她恭维一嘴儿喊的,如今他钱银花光,便不再是什么大官人,露出本相来,不过就是个采花盗柳、偷鸡摸狗、入不得流的贼子。
上了楼,闺房的门虚掩着。折柳没好气一推而入,看见那躺自己绣床、抱自己竹夫人、翘着二郎腿闲闲散散哼小曲儿的汉子,心内气不过,抄起摆在一旁的佛手就扔了过去。
“赵芳庭!”她道,“你又来做什么?”
花太岁赵芳庭今年二十有五,却仍没家没业,成日里游手好闲,前段日子,也不知从哪里来到吴县,撒了大把银子,便结交上了折柳。两人相好一阵,但赵芳庭漫天使钱的本事比他在床上的本事还大,没一个月便掏尽了金银,一穷二白,竟还觍个脸吃她喝她的。偏这人嘴甜心腻,又有一身好轻功,软硬都拦不住他,折柳做了几次赔本的买卖,再不肯有好脸色给他了。
花太岁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佛手,嗅了一嗅,笑嘻嘻地跳起来,就要来亲近。折柳一旋身,腰肢利索得像条蛇,躲了过去,隔着桌儿,半真半假地和他发作,“你也算个道上有诨名儿的,老娘要嚷出去,说你花太岁镇日里在行院吃软饭,看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那些哥哥兄弟!”
赵芳庭生了张斯文干净的脸,只是平日里酒色不离,心眼又太过活络,面相便时时带了三分轻浮,一双眼珠活得像游鱼似的,与“稳重”二字不沾边。他摸不着折柳的手,也不恼,就着桌边坐下来,给二人各斟了杯酒,推将过去,劝道:“都说‘销金帐里情意厚,鸳鸯枕上恩爱长’,我俩好歹做了一个月的夫妻,你赠我几日添头,改日我连本带利把该的银子都付了便是。”
折柳慢摇团扇,不咸不淡地笑,“改日是哪日?”
赵芳庭嘿嘿不答,只是眼儿往她绣了合欢的棠色抹胸上瞄。
房里也有冰时时供着,暑气侵不进这花果香的小楼里来,她歇了一会儿,心思转了几转,挪开薄纱的扇儿,任他瞧个真切,勾起绛红一点的唇,道:“也不需那没影儿的好处,如今倒有个现成的差事,你若是办得好了,我纵是再伺候你两个月,却也不难。”
“一文钱不要?”
“一文钱不要。”
“那我不干。”赵芳庭喝下一盏,又给自己斟上,眼波微闪,“不要钱的花茶坊最贵,你去找旁的楞头小子去。”
花太岁最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折柳盘算着,与他摊开来直说:“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后院关着的那位,你可曾见过?”
“你不是不让见么?”赵芳庭纳罕,“再说蓬头垢面的,见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