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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在火灾里送死?〃
〃其实也不是,而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绿子说,〃但死本身却丝毫也不可怕,确确实实。不过被裹在烟里呛昏,直接昏死罢了。转眼之间的事,同我见过的我妈和其他亲戚的死法相比,一点不怕人。咳,我家亲戚都是大病一场折腾得死去活来才死的。我总觉得怕是血统关系。要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咽那口气,挨到最后连是死是活都闹不清了,意识到的只是痛苦。〃绿子把万宝路叼在嘴上,〃我所害怕的,是这种方式的死。就是说,死的阴影一步一步地侵人生命领地,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样子,连周围人都觉得我与其说是生者,倒不如说更是死者。我讨厌的就是这个,这是我绝对忍受不了的。〃
过了30分钟,火终于熄了。烧的面积似乎不很大,也没有人受伤。消防车也只留一辆,其余都掉头跑了。人群吵吵嚷嚷地撤离了商店街。剩下维持交通秩序的警车在空荡荡的路面上来回旋转着警灯。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乌鸦,蹲在电线杆顶头俯视地面上的光景。
火灾过去后,绿子显得有些疲惫不堪。身体有气无力,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的天空,几乎不再开口。
〃累了?〃我问。〃不是累,〃绿子说,〃只是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身体了,呼地一下子。〃
我看看绿子的眼睛,绿子也看看我的眼睛。我搂过她的肩,吻住她的嘴。绿子只是肩头稍微抖动一下,旋即软绵绵地闭上眼睛。约有五六秒,我们悄无声息地对着嘴唇。初秋的阳光把她的眼睫毛投影在脸颊上,看上去微微发颤。
那是一个温柔而安然的吻,一个不知其归宿的吻。假如我们不在午后的阳光中坐在晾衣台上喝着啤酒观看火灾的话,那天我恐怕不至于吻绿子,而这一心情恐怕绿子也是相同的。我们从晾衣台上久久地观看着光闪闪的房脊、烟和红脑袋蜻蜓,心情不由变得温煦、亲密起来,而在无意中想以某种形式将其存留下来,于是我们接了吻,就是这种类型的吻。当然,正像所有接吻那样,我们的接吻也不是说不包含某种危险。
最先开口的是绿子。她轻轻拉住我的手,似乎难以启齿地说她有个正在相处的人。我说好像猜得出来。
〃你有可心的女孩儿?〃
〃有的。〃
〃那星期天怎么老是闲着?〃
〃这复杂得很。〃我说。
随即我意识到:这个初秋午后的瞬间魔力已经杳然遁去了。
5点时,我说要去打工,离开绿子家。我邀她出去简单吃点东西,她没答应,说怕有电话打来。
〃整整一大天都憋在家里等电话,真是烦透了。孤零零一个人,觉得身体就像一点点腐烂似的。渐渐腐烂、融化,最后变成一洼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再被吸进地底下去,剩下来的只是衣服……就是这种感觉,在干等一天的时间里。〃
〃要是还有这类等电话的事,我来奉陪,不过可要搭一顿午饭。〃我说。
〃好的。连饭后的火灾也准备好。〃绿子说。
第二天上〃戏剧史ii〃,课棠上没见到绿子。上完课,我走进学生食堂,要了一份既凉又味道不好的便餐。吃完便坐在阳光下打量周围动静。就在我身旁,两个女生站着聊个没完没了。一个像抱婴儿似的怀抱网球拍,生怕掉在地上;一个拿着几本书和雷那德·巴斯蒂的唱片集。两人都长得如花似玉,谈得津津有味。俱乐部活动室那边传来谁在练习低音提琴音阶的声响。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随便抓来什么话题各抒己见,连笑带骂。停车场里有伙人在溜旱冰,一个怀抱公文包的教授绕开他们从场上穿过。院子当中,一个头戴安全帽的女生趴也似的弯腰在地面上书写美帝侵略亚洲如何如何的标语牌。一如往日的校园午休光景。然而在相隔许久而重新观望这光景的时间里,我蓦然注意到一个事实:每个人无不显得很幸福。至于他们是真的幸福还是仅仅表面看上去如此,就无从得知了。但无论如何,在9月间这个令人心神荡漾的下午,每个人看来都自得其乐。而我则因此而感到平时所没有过的孤寂,觉得惟独我自己与这光景格格不入。
不过细想起来,这几年间我又究竟融入过什么样的光景中了呢?我记忆中最后一幅感到亲切的光景,是同木月两人在港口附近的桌球室击球的场面。而且木月就是在那天晚间死的。从此以后,我同世界之间便不知何故总是发生龃龉,冷风乘虚而人。对于我,木月其人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但百思不得其解。我所明白的只是:由于木月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