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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劲头又来了,又好像头年。萧队长找着一百二十多个贫雇农男女,愿意重打锣鼓另开戏。他出席他们的大会和小会,跟他们讲解《中国土地法大纲》,教会他们算剥削细账。他一面调查,一面学习,同时又把外区外县的经验转告给他们。这样的,农会上人来人往,一连闹了一星期。一天,头年帮萧队长抓韩老六的老初在会上叫道:“现在是急眼的时候,不是唠嗑的时候,说干就干,别再耽误了。
大伙都随声应和:“对,对,咱们就动手,先去清查合作社。”
老孙头也说:“先抓张富英这王八犊子。”
张景瑞笑着说道:“吃那一皮鞋,要算账了。”
萧队长站在炕沿上叫唤道:“别吵吵。干是要干的,可别性急。干啥都得有头行,有骨干,依我说:要彻底打垮封建、翻身翻透,咱们贫雇农还得紧紧地抱住团体,还要坚决地团结中农。咱们成立一个贫雇农团好不好?”
像打雷似的,大伙答应“好呀”。正在这时候,站在外屋的人叫道:“郭主任回来了。”
炕上地下,所有的人都掉转头去往外望。郭全海出现在外屋的门口。他头上戴一顶挂破了的跳猫皮帽,瘦削的脸蛋,叫冷风吹得通红。脚似乎是踩在门坎上,他比人们高出一个头。他笑着,越过人们的头顶,瞅着萧队长。萧队长招呼他道:“快进来吧。”
老孙头弯起胳膊肘子,推开大伙,一面叫唤道:“闪开,闪开一条道,叫郭主任进来。”
人们闪开道。萧队长这才看清他全身,他的一套半新的青斜纹布裤袄,上山拉套子,给树杈挂破好几十处了。处处露出白棉花,他的身子,老远看去,好像满肩满身满胸满背遍开着白花花的花朵似的。萧队长笑说:“郭全海,你这棉袄,才漂亮呢。”
郭全海说:“在庄稼院,这叫开花棉袄。”
站在炕沿边的白大嫂子说:“郭全海,今儿下晚你脱下来,我给你连补,我那儿还有些青布。”
郭全海含笑瞅着她说:“不行,熬一宿也补不起来。”
站在白大嫂子身后的一个扎两条辫子的姑娘笑着说道:“我去帮白大嫂子,咱俩管保一宿能补好。”
郭全海瞅她一眼,认识这是小老杜家的还没上头①的童养媳,名叫刘桂兰。他没吱声。炕沿边的人闪开道,几个声音对郭全海说道:“上炕暖和暖和吧,郭主任。”
①没结婚。
郭全海上炕,在人堆的背后,他和萧队长肩并肩坐着,脊梁靠在窗户旁边墙壁上,两个人细细地唠着。
贫雇农大会还是在进行。他们明了誓,决心彻底斗封建。大伙推举了主席团,推举郭全海做贫雇农团长。
三更左右,大会散了,人都走了。萧队长叫老万把郭全海脱下的破棉裤袄拿到白大嫂子家,请她们连补。白大嫂子和刘桂兰两人,盘腿坐在点着一盏豆油灯的炕桌子旁边,补着裤袄,唠着家常,直到小鸡叫。
正在两个妇人给他缝补衣裳的时候,郭全海光着身子躺在萧队长匀给他的一条黄色军用毯子里,跟萧队长唠着。这个年轻庄稼人,最了解屯子里的情况,记性又好,心又不偏。八仙桌上的豆油灯里的灯油快干了,灯捻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萧队长起来添了一盏油,把灯捻拨亮一点,回头又躺下,头搁在炕沿,脸冲着小郭,问道:“你看这屯子的坏根斗得怎么样?”
“根还没有抠出,根还有须呢。”
“杜善人、唐抓子都斗垮了吗?”
“斗没少斗,离垮还远。”
“砍挖运动时,外屯外县起出好多枪来,你们这屯子呢?”“韩老六的枪,外屯起出了不少,本屯没起出一棵。”
“韩家还能有枪吗?”
“能算出来。韩老六拉大排的时候,连捡洋捞,带收买,有三十六棵钢枪,一棵匣枪。他兄弟韩老七上大青顶子,带走二十来棵,韩长脖、李青山上山,又带走几棵,韩老六的大镜面匣子也给带走了,加上外屯起出的几棵,我看韩家插的枪,没露面的,有也不多了。”
“唐抓子有吗?”
“他是抱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的老财阀,不能养活枪。他胆儿又小,瞅着明晃晃的刺刀,还哆嗦呢……”
“杜善人呢?”
“‘满洲国’乍一成立,杜善人当过这屯子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