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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吃了一惊,但是却并慌乱,从容地站了起来:“冯姐姐为何出口伤人啊?”
“你还装蒜!”冯燕两眼恨不得冒火:“就是你把粪水泼在我铺盖上!”
潮生怔了下。
冯燕虽然身份卑下,可是却有些富贵毛病,洁癖就是其中之一。平时谁说话时坐在她的铺位上都会让她满脸不悦,更何况往上泼……那个水。
“冯姐姐怎么知道是我泼的?谁见我泼了?”
“不是你是谁!笑里藏奸,一肚子坏水儿!”
潮生只觉得好笑:“早上大家起身的时候你的铺盖还好好的吧?从早上到现在我都在这屋里一直没出去过,就算我想去给你使坏,难道我会分身法?”
这话一下子就把冯燕给噎住了。
跟在冯燕身后进来的,还有围在旁边看着的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兴灾乐祸,有的眼光闪烁不定,还有人嘴上劝着架,可是话里话外听着就那么不是味儿。
潮生也没心思和冯燕纠缠,引来刘姑姑,不管她们谁对谁错,或是有错没错,都肯定没好果子吃。
“冯姐姐,你现在赶紧去拆洗晾晒你的铺盖吧,今天只怕也晾不干,再找套旧的凑和吧,不然你晚上怎么睡呢?”
冯燕狠狠的剜她一眼,可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锐气了。
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刘姑姑来了。”顿时屋里的一窝人全作鸟兽散。
刘姑姑在这屋里有绝对的威慑力,不容挑衅。
潮生弯下腰去捡自己线箧,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刚才她在缝补的那条裙子不知被谁踩了两脚,印上了灰扑扑的脚印。东西还没捡完,刘姑姑已经进来了。
她看着掉在地下的线箧,又看看一屋都低头干活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潮生虽然不知道泼脏水的人是谁,但是只要让冯燕和她冲突起来,甚至双双被刘姑姑责罚,失去机会,那剩下的人机会就更大了。
再说她们住的屋子又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谁都有机会这么干。就算心里怀疑对象,可是又没抓住别人端盆的那只手。
好在有刘姑姑压着,虽然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可是明面上一切却还都过得去。
潮生一切都极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她防着身边靠近的每一个人。
好在浣衣巷这里大家就算有争斗,手段却很粗糙,顶多就也就是像上次一样泼脏水,挑拨,还有就是潮生在自己的顶指里头发现一根细细的钉。若她没仔细看就戴进去,那是一定会被扎的。
钉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钉子上锈迹斑斑。
这个时代的人也许不知道铁锈与破伤风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一招无疑是包藏祸心的。
潮生把钉子拔下来收好,不动声色。
她又遇到了一次和上回质料一样的袍子。
不是同一件,但是,应该是同一个人做的衣裳。
潮生已经可以通过针脚,裁剪,绣纹来辨别每个人手工的不同。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而且大概是学的时候师傅教的不同,所以各有特点。
这件衣裳的针脚细密整齐,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这也是件旧衣裳了,不过比上次那件成色还新一点,没穿的那么狠。
刘姑姑把那件袍子给她,交待她要补好。
潮生把衣裳抖开来,才看到这件袍子衣摆撕了一条长口子。
看样子比上次那件撕得还狠。
潮生想,怎么把衣裳撕成这样的?
她细心的缝补这件衣裳,因为这个显然是指定让她缝补的。
不管是东内的哪一位贵人,看中了她这点儿手艺,她都要全力以赴。
要让自己有价值。
被利用固然是可悲,可是连被利用的价值也没有……
是的,潮生已经隐约意识到,也许在烟霞宫的那场变故中,她只是个被利用的小角色。
无妄之灾,险些送命。
可是她毕竟还活着。
而岁暮却是真正送了命,她想要出宫嫁人的规划也成了一个空想。
潮生正埋头干活儿,有人走了过来,一语不发地坐在她旁边。
居然是冯燕。
潮生抬头看她一眼,冯燕也看她,但是没说话。
难道等她主动开口?
潮生和气地说:“冯姐姐有什么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