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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的他,来日的便是尔等!”
忽听于文略在上头断喝道:“我在这上极目高远,却是好得很!”
他被俘后一直强硬,西燕军士卒早恨的牙痒,此时有人挺起长矛便向他身上戳刺,便还骂道:“这可还好?”
城上众人只见那创口处的鲜血顺着甲胄缝隙直流淌而下,连着口鼻中也有血液涌出,对这情形,都不忍再看。方回头只见赵慎上得城来,纷纷道:“将军可来了。”
赵慎不及旁顾,待探身去看,只觉那长矛是戳在自家心上。不由高声向土山道:“我便是赵慎,你们要讲什么向我来。”
土山上那小头目见了是他,忽而想起那弓箭的厉害,深怕城头一恼,一箭取了自己性命,忙止了诸人道:“且住了,莫刺得狠了把他性命伤了去。”
众人罢手,却听那头目又喊道:“我们亦无话讲,只是为了叫你们看看自己来日的下场!”
他犹在得意洋洋,于文略的声音却一声盖过,只听他道:“我城中人的胆色,岂是这一点场面便能唬住?倒是你们这行径,见之可笑,思之可鄙!”
他语中尽是轻蔑,几个士卒被他激得挂不住,一个个叫道:“你再猖狂,便割了你舌头去!”
赵慎心似火焚,顾不得许多,只道:“叫你们主将来说话!”
那头目怪笑着道:“赵将军不是一向不耐阵前讲话么?而今尉迟将军忙着预备攻城,也没空闲。”又向于文略道,“你不是觉着好么,便吊在此看着你们洛城如何失陷罢。”他此时见赵慎因着于文略发急,心中不免得意道,“想来他顾忌着这敌将在此,再气恼亦不敢将我如何……”心想着,仿佛方才因着担忧被一箭射死的已不是他,愈发放肆起来。
城上终究有人被那小头目的丑行激得按耐不住。此时他正得意,一只长箭却突然穿喉而过,那面上犹带着一副嘴脸,死尸已翻身栽倒。
一时土山上一阵骚乱,赵慎亦是一惊,不由喝道:“谁这般莽撞!”
倒是于文略朗然大笑道:“好!”笑罢,忽而对着城上长声呼道:“将军!你不必顾及我,此刻倒是给我一箭才是成全!”又道,“我这命本已是旁人换的了,更是死不足惜;只是今朝一死即便算偿了当日杨都统的义举,他求保全家眷的嘱托,我却不知可否得不负?就只得推托给将军了!”
他言语未尽,西燕军众人已喝道:“这忒多话来,真当不能再叫他说!”便有人执矛上来,于文略冷笑怒骂不止,那人急怒之下直对着他口腮边戳刺,一时满面鲜血;有人叫道,“一刀一枪的与他!”
于文略话音已难利落,此刻只是含混着道:“将军,便与我个成全,为着我死前体面,不受辱于这些宵小!”
城头一片死寂,众人皆觉喉头紧涩,许多人眼前已觉模糊。片刻只听赵慎一字一顿道:“取我弓箭来。”
一时周乾过来,却只低着头不动,半晌猛将弓箭举过头顶。赵慎一手握在弓上,久久亦不曾挪动,仿若重有千钧。终于咬牙,心道:“罢。”
他从前何曾知道世上这一个愁字如何剜人心肝;在那想象传唱之中,都只道热血戎马,是何等开阔磊落的气象;可谁想过而今——连他自己都从未想过,竟会有这一时,他的手上不得不去染同袍的鲜血。
周乾犹捧着赵慎弓箭,他低头看着地面,涕泪已糊了一脸。那硬韧的弓背此刻正一寸寸离开他的托举,划过的是一寸寸的冰凉;周乾知道是谁在取他手上这长弓——这一副弓箭,他替将军打理了数年,弓身上哪里一道纹理他都烂熟于心。此刻,那每日都挑弄的弓弦割得他手掌生疼几难忍耐,而那细细的一道又何尝不就如利刃一般,令人摧心裂肺,揉断肝肠。
许久只听一道鸣镝破空之声,周乾忽觉惊醒一般,抬眼看赵慎面色青白,持弓的一条手臂如断折般忽而坠下;不由仰面惊呼了一声:“将军!”
赵慎默立一时,忽而背了身去。众人只见他似被人猛击了肚腹一般微微含胸弓起脊背,周身似全靠撑在那拄地的弓背上方才立住。不由都围拢过来,皆低低唤道:“将军……”
赵慎忽而立直身躯仰面,“咳”的一声长啸。那一肩担过的千万难处,只泄这一丝于外,已闻之而是引人多少郁愤慨叹。周乾忽而念及那绷到极处一时便要断折的弓弦,心中一惊,墩身扶住那长弓,颤声问:“将军……可无事罢……”
半晌,方听赵慎道:“不过是该我担的,总避不过。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