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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墨镜的她,轻轻吐出一口烟。
她很少抽烟,除了在会所的那两个月。
那时是迫不得已,每天晚上手里总得夹着DJ、MIX、ESSE,或者绿摩尔之类的女士烟。她从来不抽502,因为讨厌过滤嘴中间那个故作温情的桃心形状。
所有的女生烟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绿摩尔。
虽然叫绿摩尔,但其实烟身是咖啡色的,很长一根,可以燃很久。
生意不太好的时候,她会躲在洗手间里点一根,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时间仿佛可以过得很慢,很慢。。。。。。仿佛余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擦拭青春里斑驳的污垢。
初到K城,沈言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要挣够大一一年的学费。
洗碗,端盘子,做家教?这些都不现实。辛辛苦苦地做一天,累死累活,要是碰上无良的雇主,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浪费了时间。
蜷缩在五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里,十八岁的沈言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她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穷途末路之际,将身上所有的钱去赌。赌就赌一盘大的,赢了,是老天爷开眼;输了,大不了就去死。
她不要死,她输不起。
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天生赌徒,沈言握着手里那一沓薄薄的票子,差点没把下嘴唇咬出血来。
小旅馆的墙壁上,有一扇年久失修的窗户,窗外是K城灰蒙蒙的天空。蓬头垢面的沈言觉得自己正被这阴冷的生活,一点一点肢解了出发时满腔的豪情壮志。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对自己说,沈言,你要做掌握命运的人,你不可以做命运的俘虏。
只是一个契机,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在人才市场晃了半天,手里捏着半个没吃完的面包,意兴阑珊地走出来坐在路边开始啃。
是真的穷啊,连一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来喝。多年后想起当时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依然心有余悸。
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实里的贫困,更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尊严了,被亲生爸爸拿棍子抽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头,突然一下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正哭得酣畅淋漓时,有人在她的面前停下来,拍拍她的肩膀。
她一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张艳丽的面孔,那个女人端详了她好一阵子,开门见山地说:“我姓陈,陈曼娜,你叫我陈姐就是了。”
陈曼娜没有玩什么花样,也没有编什么好听的谎话来诓涉世未深的少女,她虽然是混风月场的人,骨子里却有一种江湖儿女的义气:“你愿意来,就打电话给我,不愿意,就当没这回事。”
末了,她还对沈言说:“十八岁,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选择了。”
在小旅馆里想了整整一夜,沈言依然没有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
去,还是不去,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去的话,钱来得当然快,至少比那些什么洗碗端盘子打零工来得快,并且多。但是去的话,不就等于把自己推进泥坑了吗?
还记得在家里的时候,街坊邻里一些长舌妇凑在一起,就喜欢议论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说起某某的女儿出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穿金戴银,谁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谁知道来路正不正,干不干净。。。。。。
那些明明是怀揣着忌妒的心情而意淫出来的言论,却代表了这个社会最传统的道德观念:女子,不可淫贱。
男人变坏没关系,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要是走上这条路,那永远都别想回头好好做人了。
烦躁得几乎要拿头撞墙了,就在这时候,包里的录取通知书掉了出来。
借着那扇窗户外面照进来的月光,沈言看到那个报到的日期。。。。。。距离那个日期,又近了一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思考了。
这里是K城,有几百万人口的K城。
没有人会认识她,只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不管怎么样,洗手走人。
她握着录取通知书暗自发誓,只要两个月而已,做完这两个月,这段历史就会从沈言的人生里完全被剔除,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睡醒之后,她洗了一把脸,去路边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按照昨天陈曼娜给她的那个号码拨过去,电话很快就通了。
“我去。”沈言很直接。
“那好,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