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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有钱吗?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为一张嘴到处跑。有钱的人不花钱,就像人吃饱了不消化一样,憋得也难受。手花不完,他们就用脚花,要是脚也花不完,他们还会……”后面的话他吐出来一半,又生生咽回去。
梅晓丫似乎咂出点滋味,便继续问:“那这一个月能挣多钱?”
她瞟了一眼手指:“100呀?”
“后面再加个尾巴。”
“110?”
“我看你是真没见过钱。100块钱还不够买洗脚布呢,是1000块,这还是最保守的数字。”
“这么多?可要是他们不光让我洗脚,还干别的怎么办?”
“这就看你自己了,看你是不是真缺钱。”
“噢,倒是也没什么,谁让我缺钱呢!”
“那就不止1000了,后面还要加尾巴。”男人凑得更近了,他的鼻尖几乎顶到了梅晓丫的额头,“妹子哟,其实男女不就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是有人把所有男人都当成一个男人,有人把一个男人当成所有的男人。结婚又怎么样,图的还不是这个,有个红本本遮着,一辈子只卖一个男人,到了一分钱也得不到——这就不一样了,把所有男人都当成客户,做买卖,明码标价,谁也别占谁的便宜。那回事咱也做了,钱也得了,这样的美事哪里找哇?妹子哟,哥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也就是这几年开放得不够,再过几年,全国的女人都觉悟了,这种美事就是御花园下金砖,横竖也砸不到你。所以趁这两年的空档,咱得抓紧干起来,咋也不能捧着金饭碗要饭吃……”
梅晓丫越听越冷,墙苔上冰冷的潮气,穿透她的脊背,顺着骨髓,爬到颈椎。习惯性的嘲杂和喧闹再次浸入她的大脑皮层,里面如同热油溅上了冷水,咝咝地冒着白烟。白烟消匿的刹那,她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她猛丁站起来,逃避瘟疫似地奔向自行车……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那个男人的喊叫声:
“喂……喂……妹子……”
梅晓丫一口气,蹬到了第三家职介所。
第三家职介所已经出了闾巷,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旁,吊着一块踱金的牌匾,刻着“人力资源信息服务中心”,显得很扎眼。走进去发现,实际上是家小职介所,空间还没有供料房大,墙面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招聘信息。三个围着茶几翻扑克的人见到梅晓丫浑身是雪闯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又将脸扭到牌面上。他们玩的是“翻三皮”,就是每人发两张牌,一张翻开,一张背着,若是觉得自己两张牌加起来的点数比对方大,或是相差无几,便可以下钱要第三张牌。三张牌合起来谁的数最大,谁就是赢家。
梅晓丫在技校玩过,只不过没有钱,钻桌子贴纸条刮鼻子而已。
“找工作?”一个有点斗眼的男人问梅晓丫。
“嗯……嗯……”梅晓丫呼哧着,“我是想问问报名费要多少钱?”
“80。”
“80,这么贵?”
“80还贵?”另一个男人叨着烟,“你满城打听打听,就我们这里最便宜。”
“你钩鱼还得下点饵食呢!找工作却一点本钱也不想掏哇?这年头,哪里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除非那狼死了,由着你拨弄。”第二位是个女的,声音不大,但字里行间含着轻蔑。
“交了钱,一定能保证我找到工作吗?”
“那就看你要找什么工作了。国家公务员肯定不行,但是保洁员、传菜生、推销员肯定行。”他把烟蒂扔到墙角,“你别怕,我们不会骗你的,我们是正规的职介公司,又跑不了。如果我们介绍的工作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给你重新介绍,你有一年的机会选择,这一年我们会给你提供很多工作机会,而且都是免费的,一年以后你还不满意,我们就把钱退给你,只当白忙乎。”
这时梅晓丫已经缓过气来,雪花和水珠也被炭火蒸发掉,脸上恢复了红润。她觉得男人的话很有道理,可口袋里只有60块钱。她中午还没有吃饭,早晨那碗粥太稀薄了,撑不住了,她觉得至少应该留出2块钱的素面钱。“我只有58块钱,剩下的我找到工作再还给你们行吗?”
“那可不行。”三个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停下来。
还是那位绵里藏针的女的说:“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们是正规职介所,是县政府办的,哪有打折的道理?你给58块,剩下的窟窿就得我们堵,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就得喝风踏雪,满大街找工作了,你愿意让我们因为你流落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