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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就没能再起来。 纷争初显天泰九年二月初八日,赵太后薨。皇城北楼的大钟敲响二十七下,声闻十余里,而后整个京城所有寺庙同时敲响丧钟。京师之内听见钟声的人家,都要立刻换下鲜艳的衣裳,紧急准备素色衣服鞋履。官宦之家则须得裁制丧服,预备入宫哭灵。至于京城之外,须得礼部派人沿途传递诏书与讣告,然后依礼开始服丧,百天之内不得宴饮、嫁娶,禁屠宰。这些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处置,而这会儿,李定宸和越罗跪在万年宫里,都还有些缓不过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生死无常,本来就是最容易引人迷惘之事,尤其是亲近之人一朝离世,留下活着的人痛心煎熬,几乎难以对外界形成反应。越罗虽然同样满心悲伤,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料理诸事。江太后已经哭晕过去,李定宸又是这样,总要有个人撑起来。要对外发讣告,要派人前往百官家中通报,发放布匹令制丧服,诏命凡在京官员命妇入宫哭临,要向全天下通报消息,还要准备入殓、棺椁、随葬品及墓地,谥号等事,身后事哪一件都不容轻忽。寿衣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是赵太后偷偷命人准备的,只瞒着她们没给知道。可见她自己对今日早有预料,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人肝肠摧折。作为儿媳,越罗要亲手为赵太后更衣。换衣服时,赵太后的肌肤摸起来还是柔软的,带着温度。换好了层层叠叠的繁复礼服,她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色安详,双目紧闭,几乎让人疑心她只是睡着了,并未与众人生死相隔。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赵太后走得很安详,虽然是病体,但显然没有受太多折磨。在她这个年纪,又是睡梦中安详逝去,已经可算得上是喜丧了。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跟李定宸说的。更衣之后入殓,赵太后是嫡母,是要诸子皆在场的,几位早就已经分封出宫的亲王、王妃都被请了过来。而李定宸自从看到他们之后,就一直沉着脸,看上去随时都处在爆发的边缘。虽说赵太后缠绵病榻已久,此时崩逝与刘姑姑的事关系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些关联的。李定宸此刻正在哀毁之中,情感大过理智,知道这些人中必有一个是刘姑姑之事的幕后主使,焉能不恨?若不是怕闹起来扰了赵太后英灵,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他只怕一时一刻都忍不下去。越罗跪在她身边,借着宽阔袍袖的遮挡,紧紧抓着他的手。李定宸几乎是立刻就反过来抓紧了她,越罗觉得手腕被他掐得生疼,但面上并没有露出来。她还记得李定宸跟自己说过,江太后虽是生母,但因为他先是太子,后是皇帝,江太后对他寄予厚望,反而一直管得十分严格,反倒是赵太后更像是温柔的慈母,会关心他是不是饿着冻着累着,还亲手给他做过衣裳和吃食。可以说李定宸十几年来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是从她身上得到的。这几年来李定宸性情越发跳脱,让江太后和王霄都头疼得很,也只在赵太后面前才肯乖顺些。偏偏他年纪渐长,出于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帝王身份的限制,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跟赵太后好好说过话了,所有的依恋之情都只能封存在心底,不及表达,便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所以很快,李定宸又下诏,命在京官员命妇具丧服入临,二十七日方止。外官及命妇闻讣日成服,与在京者同。至于大行皇太后谥号,礼部拟了好几次,送上来他都不满意,命再议。谥号也就罢了,无非就是挑各种美字,总能选到合适的。但要求在京官员哭临二十七日,这不单是逾礼,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这一个月之内荒废了朝事,非但罢了早朝,连批阅奏折的时间都没有了。于是这份奏折一下,立刻有无数人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其实通常来说,因为是丧事,朝臣们一般都会通情达理,便是丧仪略有逾礼之处,也只是表明皇帝对大行皇太后的重视及心中的哀痛,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要不是不能忍,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上折子。僵持一日,第二日王霄入宫,与李定宸密谈了半个时辰,而后百官哭临二十七日改成了七日。但李定宸自己却是坚定的要服丧二十七日,丧服不朝,剩下二十天的早朝,群臣们只能在王霄的带领下对着空空的御座行礼。虽然仍旧比之大秦朝所有的后妃都隆重,但既然是讨价还价的结果,朝臣们也只能勉强接受了。而后是设灵堂哭奠,大殓,装椁,封棺。李定宸诸事不管,每日作为孝子跪在灵前,偶尔分心,也是跟礼部的官员争各种仪制。越罗虽然有许多事要安排,但也同样尽量抽出时间过去。这样一来,几位亲王和王妃也不敢懈怠,每日起早贪黑,从王府赶过来守丧。而有了他们,其余宗室和官员及命妇更不敢懈怠,膝盖跪肿了眼睛哭红了也只能熬着。在这样一群人之中,某几个人虽然穿着素服,每日也跟着跪在灵前,但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