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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镜湖离茹国夫人府并不远,只是大雪封山,路途格外艰难。随行的管家经验老到,带着浩荡的马队拐进深山,又行了整整一日,方才见了略为宽敞的官道。
她一路坐在马车里,看着前头的皑皑白雪微微呆愣。
她大病初愈,原本困倦,奈何随行的家仆却是盛情熠熠,一会儿指着南飞的雪雁,一会有送来新开的雪莲,到真个是把她当成了捧在手心里的娃娃。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地里,没人知道她额头上的那块红斑,没人知道她师父手上的鲜血淋漓,也无人知晓她曾经造下的杀孽,在这里,站在这些淳朴的乡民面前的,便只是一个十六岁单纯的小女孩。
她看着马车里那多纯白色的雪莲,努力的扯动着僵硬的嘴角,直到那薄薄的唇线划出轻微的弧度,终于在那赶车的马夫面上看见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你这娃娃,倒是懂事得紧,却也不必担忧你师父的病情,人人皆知茹国夫人心地仁善,如今有了她出手相助,你师父便是怎样重的病,定然也能康复如初。”
她看着那老者黝黑的面上温和的笑纹,怔忡了许久,方才发觉自己的漠然。
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本能的对师父之外的任何人都变得漠不关心?
她这是怎么了……
犹自愣仲,忽然那马车一震,她茫茫然一声低呼,却听闻马车外一阵嘈杂,棉车帘霍的掀开,便见到一群高大魁梧的男人挡住前路,手持着明晃晃的刀剑,高声喧喝。
盗贼?
身侧的匪盗扯掉了车帘,斜眼瞥见车里其貌不扬的女孩,秣马退回,却见那为首的匪盗高声喝道,“六盘山行路的规矩唐管家应该比我还熟悉,不想两家伤了和气,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吧!”
唐管家是个六旬老者,鸡皮鹤发,方才送来的许多雪莲花尚且放在马车里,此刻却把那张堆满皱纹的脸吓得煞白,哆哆嗦嗦的解释,却又是含混不清,直叫那匪盗越发烦躁,蹦的一声,便用手中的九环大刀砍落了管家的发髻。
鹤发松散,老者一声惊叫便瘫倒在地,那许多仆役更是惊慌失措,唯唯诺诺的告饶,却也无济于事。
“六百两纹银是你们这一年欠下的路资,少一两,就砍掉你们一根手指,看看你们这十几号人,却还不够个零头!”
男人手起刀落,鲜红的血便撒在纯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那些鲜红的颜色,在她的眼瞳底扩散开来,仿佛是春天里盛开的杜鹃花,蜿蜒出耀目的光。
寒风夹着细雪掠过她的面颊,她却莫名的沉入那一片红杜鹃一般的炫目中,兀自呆愣。
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师父的面容,温暖而安静。
她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安详的面容,唯有那一天,那一天,垂死在那一片冰冷的雪地里,天地被风雪覆盖,她渺小的已经被整个世界轻易遗忘,却唯有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遮蔽了刺骨的寒风,带着今世都未曾懂得的温暖,庇佑着她。
此刻,却仿若又见那温柔的笑靥,淡淡的转身,他说,“总是这般的烂好心,定要有一天死在这烂好心上……”
又要烂好心了吗……
还要傻得赔上师父的性命么……
白皙的手微微颤抖,远远的看着一片迷茫的白雪。
若能用整个世界能换他活着,她会么?
刀光闪烁,鲜血如注,哀号声变得遥不可及,她呆立着,看着方才尚且对她微笑的面容一个个冷却,留下呆滞和惊恐,被风雪掩埋。
直到那刀锋掠过耳边,嗡鸣声刺痛耳膜,便见那刀锋停在眼前,车夫的尸身横扑在她的胸口,她抬起手,看见满身的赤红,手心被鲜血温热。
“快走……”
这是那个温和的老者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两个字。
她看着那尸身一寸寸滑落,转头,见那些盗匪杀得双目赤红,便嘶吼着扑上来,却惊愕的停在一尺之外,看着穿胸而过的银钗,犹自怔忡。
夺剑,挥剑,杀戮,血腥,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一个短梦,直到她看见纯白色的雪地上凌乱的血渍,方才发觉,这冬风,真个有些冷了。
长剑坠落,她忍不住环抱住瘦削的身体,缓缓的,一寸寸蹲在原地,任冷风割面。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好冷。
好孤单。
好想待在卫锦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小卫是坏银
小沈也学坏了……
昨天和今天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