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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乎要动武了,于是相帮的,大阿姐,……都又夹杂在里面劝和;她们
骂的话,越痛快,相劝的笑声就更高。
阿英虽说把被蒙了头,却也并不遗漏的都听清了,几次还也随着笑了的。
间壁的人呢,又仿佛是在另一世界。相骂却不与他们相干,所以也仍然凶凶
闹着。阿英想:无论怎样也不能再睡着去了。于是又把头伸出来,掀开了帐
子看:房子是黑黑的,有一缕光从半扇玻璃窗射进来,半截落在红漆的小桌
上,其余的一块就变成灰色的嵌在黑地板上了。而且有一大口浓痰正在那亮
处。阿英看不出时间的早晏来,于是大声喊:
“什么时候了呢?吵,吵死人呀!”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听见。
于是阿英又放下帐子,大睁着眼躺着。她看见帐顶上又加了两块新的痕
迹,有茶杯大,还是湿的。她又发现枕头上也多了一块痕迹,已快干了。她
想把枕头翻个边,又觉手无力,懒得动弹,而且那边也一样脏,所以也就算
了。她奇怪为什么这些男人都不好干净。只有一次,是二点多钟了,她只想
转家来睡时,却忽然遇见一个穿洋服的后生趑趑趄趄的在她后面,于是她走
慢了一步去牵他,他就无声的跟着她来了,娘姨也笑他傻子,阿姆也笑他,
自己也觉得好笑。在夜里,他抱了她,他把嘴去吻她全身,她拒绝了。她握
着他手时,只觉得那手又尖,又瘦,又薄,他衣服穿得多干净呵,他出气多
么细小呵。说了以后来,但到今都不见。不过她又觉得,不来也好,人虽说
干净,又斯文,只是多么闷气啊!她又想到这毛手人,一月来了,总是如此,
间三四天总来一次的,人是丑,但有铜钱呀,而且……阿英笑了。她把手放
在自己胸上摸着,于是越觉得疲倦了。
这时阿姆又在客堂中大喊着:
“阿英懒鬼,挺尸呀,一点了,还不起来!”
大阿姐已跳到床前,用一个指头在脸上划着羞她。她伸手一扳,大阿姐
就伏下身来了,刚刚压在她身上,大阿姐简直叫了起来:“哎,死鬼!”而
且接着就笑了:“亲热得呢!”
阿英搂着她的头,在她耳边悄悄的说着:“间壁……”
于是两人都笑了。
大阿姐更来打趣她,定要到被窝里来。
娘姨也在喊:“不喝稀饭,就没有的了。”
这时间壁房里的阿姐走了过来,她两人都又笑了。
阿姐坐在床边前,握着她两人的手,像有许多话要说。阿英于是又腾出
一块地方来,要她睡。她不愿,只无声的坐着,并看她两人。两人都是各具
有一张快活的脸。
阿姐说:“我真决不定,还是嫁人好呢,还是做生意好。”
陈老三的影子,不觉的又涌上了阿英的心;阿英很想得嫁陈老三那样的
人,所以阿英说:“既然可以嫁人,为什么不好呢?”而阿姐的那客人,矮
矮胖胖的身个,扁扁麻麻的脸孔也就显了出来。心里又觉得好笑,若要自己
去嫁他,是不高兴的。因此她又把话变了方向:“只要人过得去。”阿英叹
息了:“唉,好人还来讨我们吗?”
大阿姐还仍旧笑着别的,她却想到刚才的梦去了。
直到阿姆又跑近来骂,她才懒懒的抬起了身子。并且特意要放一点刁,
她请阿姆把靠椅上的一件花布旗袍递给她。阿姆因为她做生意很贴力,有些
地方总还特别的宽容了她。但递衣给她时,却做了一个极难看的脸子给阿姐。
当她走到客堂时,娘姨已早不是先骂架时的气概了,一边剥胡豆,一边
同相帮作鬼脸,故意的摇曳着声音说:
“我俚小姐干净呢,我俚小姐格米汤交关好末哉……”
相帮拿起那极轻薄的眼光来望着她笑。她扑到娘姨身上去,不依。娘姨
反更“阿哟哟”的笑了起来。她咯吱娘姨,娘姨因怕痒,才赔了礼。她饶了
她,坐在旁边也来剥胡豆。而陈老三又来扰着她了。她别了家乡三年多了,
陈老三是不是已变得像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