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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他做下去,何失落之有?立足于自救的人,他面对外部世界时的心态是平静的。那些面对浮躁世态而自己心态也失衡的人,他们也许救世心切也心诚,但同时我又很怀疑他们自己内心缺乏精神生活的牢固根基,要不何至于如此惶惶不安。
在当今时代,最容易产生失落感的或许是一些有着强烈的精英意识和济世雄心的知识分子。他们想做民众的思想领袖和精神导师,可是商业化大潮把他们冲刷到了社会的边缘地带,抛掷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们是很难自甘寂寞的,因为他们恰好需要一个轰轰烈烈的舞台才能发挥作用。我不认为知识分子应该脱离社会实践,但是,我觉得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中,精英或想当精英的人太多,而智者太少了。我所说的智者是指那样一种知识分子,他们与时代潮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看重事功,而是始终不渝地思考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问题,关注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走向。他们在寂寞中守护圣杯,使之不被汹涌的世俗潮流淹没。我相信,这样的人的存在本身就会对社会进程发生有益的制衡作用。智者是不会有失落感的。领袖无民众不成其领袖,导师无弟子不成其导师,可是,对于智者来说,只要他守护着人类最基本的精神价值,即使天下无一人听他,他仍然是一个智者。
我确实相信,至少在精神生活领域内,自救是更为切实的救世之道。当今之世不像是一个能诞生新救主和新信仰的时代,但这并不妨碍每一个热爱精神文化事业的人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从事独立的探索和创造。这样的人多了,时代的精神文化水准自然会提高。遗憾的是,我们拥有许多不甘寂寞的信仰呼唤者、精神呐喊者和文化讨论者,少的是宗教、哲学、艺术上的真信徒甚至真虚无主义者。透彻地说,真正精神性的东西是完全独立于时代的,它的根子要深邃得多,植根于人类与大地的某种永恒关系之中。唯有从这个根源中才能生长出天才和精神杰作,他(它)们不属于时代,而时代将跟随他(它)们。当然,一个人是否天才,能否创造出精神杰作,这是无把握的,其实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不失去与这个永恒源泉的联系,如果这样,他就一定会怀有与罗曼。罗兰同样的信念:“这里无所谓精神的死亡或新生,因为它的光明从未消失,它只是熄隐了又在别处重新闪耀而已。”于是他就不会在任何世道下悲观失望了,因为他知道,人类精神生活作为一个整体从未也决不会中断,而他的看来似乎孤独的精神旅程便属于这个整体,没有任何力量能使之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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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外人的臆想(1)
学界有各种圈。名人荟萃之圈,可谓名圈。认真说来,只有名圈才真正是圈,无名之圈是不算数的,既然没有人知道它们,它们就等于不存在。圈具有极强的社会功能,通过制造话题和口号,把学术推向前台,使之成为引人注目的社会事件。我曾经很偶然地落入某个圈,但那时就是圈内最自由散漫的一个人。自那个圈散伙以后,便一直彻底地自由散漫了下来,只是自己凭兴趣读书作文,未尝属于哪个圈,也未尝加入哪个热门话题的讨论。所以,对于这些年来学界的面貌和学术的变迁,我决非知情人,只能说些圈外人的臆想。
80年代末以来,社会场景的急剧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人文知识分子的精英梦一朝破灭,无论是为运筹庙堂的“王者师”,还是做叱咤风云的思想领袖,似都已成为枕上黄粱。商业化大潮进一步把知识分子抛向所谓边缘地位,几乎剥夺了他们重现昔日光荣的任何希望。如此强烈的落差,心理上的不平衡就在所难免了,于是“人文精神失落”之悲声大放。尽管理性的分析发现“失落”由来已久,但感到切肤之痛却是在此时。然而,精神不是身外之物,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有失落之理?真正失落的是昨日那种风光的身份,那种扮演社会中坚的角色感,一句话,虚名罢了。关于“人文精神”的内涵,论说不一,共通的似都包含两点,一是终极关怀,二是知识分子对于社会的特殊使命感。据我看,中国的知识分子一向富有后者,而匮于前者。这场讨论本身即是那种受挫了的特殊使命感的一声叹息,一顿牢骚,一曲挽歌。终极关怀说到底是个人灵魂中的事情,不应当受社会场景和角色的变化所左右。因这种变化而嗒然若丧,正表明所关怀的不是终极之物,而是某种切近的、实际的东西。
我并不否认一个有终极关怀的人同时也可以或者应该关心社会的进程,但他关心的方式完全不同于以社会核心人物自命的精英们。毋宁说,某种边缘地位乃是他的自觉选择,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