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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点了二十多年,终于,风化了,碎了,只是瞬息,沿着那一道细小的缝隙,排山倒海地碎裂开来,顿时化作齑粉,露出底下那一张真正的面目来,血肉淋漓,就如往昔的梦……
深红浅紫看虽好(下)
那一年,她十四岁。
那一幕,她永生难忘。
他坐在她的妆台前,月白地织暗竹纹的宽袖袍子,腰间束的是‘梅兰永寿’的玉带,温柔的指,从她的眼角,一点一点婆娑到唇,最后勾起她的下巴,鼻息喷在她脸上。
“不要怕……,我不会杀你的……”他的语气极尽温柔,比以往与她说话的音调,更低沉柔缓。
“我只想看看你,好好看看你,看看,你到底哪一点吸引他……”顾皓熵幽幽地笑起来,转过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她的脸旁,专注地看着镜子,一点点,一寸寸,都不肯放过,那样专注地看着。
泠霜哭得缓不过气来,这一次的恐惧,太深太深了,以至于根植在了她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拔除。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整个人,任顾皓熵摆布。
她记得,他的袍袖,从镜台,一直铺泄到她的膝盖,她的眼泪,湿了他半幅袖子。
她的嘴被塞住,无法发声求救。那一种恐惧,远比死亡要深许多。
“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呢?”顾皓熵的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到妆台上,指尖,从那一件件精致的价值连城的首饰上一一拂过,发出韵律不一的轻响,是那个下午除顾皓熵声音以外,唯一让她记住的。
那一年,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叔父,失去了祖母,所有能保护她的人,她都失去了……她,真的只剩下自己了,是的,只有自己……
撞破母亲的不贞的那一夜,她以为,顾皓熵是最后一个可以救她的人,她要跟着她的良人一起,逃到齐国去!
可是,她错了,错得这般彻底,这般无助,原来,从来也没有良人……
最后,是袁泠傲救了她。他怎么让顾皓熵走的,她已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一天,他拔了剑,对顾皓熵,拔了剑。
他的剑,斩断了缚她的索,他紧紧地抱着她,无数次地重复一句话:“不要怕,好霜儿,不要怕,有二哥哥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不要怕……”
她想挣开他的怀抱,可是,又不敢挣开,她实在太害怕了,整个身子只一味地发抖。所有的太医都说她没有事,他没有办法,叫太医们全都滚下去了。
当夜,顾皓熵离开了临安。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顾皓熵走。
自从八岁到了临安,袁家夺天下之后,就把顾皓熵扣留在临安作质子,以牵制齐国。这一滞,便是十五年。十五年,顾皓熵与袁氏兄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十五年,他终于走了。
那一天以后,她彻底崩溃了,曾经一度,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甚至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这辈子,有两个男人跟她说不要怕,他在这里。
段潇鸣,只是第二个。
* * *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当君子的外衣被撕下,玉也就碎了,碎出千万个断口,尖锐扎手,一碰,就必须要见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古今皆然。
对着这一块碎玉,泠霜笑得连眼角都弯了起来,略略地偏首在一旁,依稀,还是那个袁家的小公主,单纯而善良。
“我不想怎样,从来,都不想……”她的唇,一翕一合,笑音犹在,字字缓缓道出。袁泠霜之所以有今天,还有一部分,是赖他顾皓熵的成全!她,要谢谢他,是的,得好好儿谢谢他!
“走!离开这儿,不然,我会杀了你!”顾皓熵一步一步向泠霜走去,脚步之沉,似要将那青砖地一块一块踩碎。
泠霜偏头看着他,笑出声来。泰然地看着他一步一步逼上来,依旧镇静地站在原地。
“我就在这儿,哪也不会去的。”转开头去,看着方才那折了一半的竹枝,颓然地垂在那里,泠霜道。
“你真狠!非要害死他才高兴吗!”顾皓熵猛地上前一步,朝着泠霜怒吼,再没有了半点仪态风度,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兽,死死瞪着他的猎物。
栖秀宫上下的宫女太监都在他身后,想上来拉他却又没一个敢上来拉他。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又逼退下去。
泠霜看着这些焦急如焚却又畏畏缩缩的宫女太监,一笑,裙角一晃,她已上前一步到他跟前,离他不过尺余之距。
“殿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