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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树叶落了,就永远烂于尘土消失了。即使翌年春回大地,吹绿千片万片,都已不是原来那一片。
人的感情,也一样。
痛过,伤过,“死”过,我终于明白了,所以放了手。不再用那段早已残缺凋零的情来纠缠你、束缚你,还你一片海阔天空,任你自在逍遥。也给自己一个新的人生。
可我算不到你会追来,算不到你会中毒,更算不到你会甘之如饴地用死亡来逃避那份无法挽回的感情。
你很痴,也好狠。
我可以天天假寐到日上三竿,装做不知道你每个清晨都溜去溪边吐血,也可以视而不见你日日汗湿衣衫摘来的一束红花,可你叫我如何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无动于衷?
我,终究败给了自己,做不到寡情绝义,做不成一个君临天下举世无双的真正皇者。
发誓要相守至死的伏羿,尚在牢中受困,而你,在我怀里残喘。
种种苦痛,都源于我这个本该代替你葬身火海的人。
以为遗忘,能赐你我各自新的开始,结果,是上天开的又一个玩笑。那么这一次,我选择死亡。
愿让心脏永远停止跳动,用生命彻底的终结,泯所有恩怨情仇,换一切烟消云散。
……
慢慢自红尘胸膛收回右手,原先笼罩心口的那团毒气竟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却有赤、绿、黑三条细细痕迹分别从君无双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指尖起始,线一般向掌心延伸着。
替红尘掩回衣襟,盖上被子。静默听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君无双淡淡笑了,带着几分寂寞的骄傲。
“有我在,就算没有那永昌王的独门解药,你也死不了。”
也只有当剧毒完全聚集一处濒临爆发时,才能一举拔除毒性,将之尽数转移至施救者自己身上。
或许,最初是受胁迫陪他共居坡顶,但之后,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拂灭奄奄欲熄的油灯,君无双推门而出,来到山坡陡立处。长风挽过半山暮影,卷起千重残雪。
轻轻又悠然地负手于背,仰望东方天空,等着日出。此生最后一回可以看到的日出。
第二十九章
黑暗在沉静中流逝,林外声响细碎,踏雪而来。
一步、两步……默默在心底数着,却未回头。
杀气渐近身后,一声低唤夹着惊讶:“君无双,怎么是你?”
雪光照耀下,矢牙怒视坡边旋过身来的银衫男子,睚眦欲裂:“你这狼心狗肺的中原人,大王对你情深义重,你却害得他国破家亡。我矢牙今日拼着一死,也要杀了你!”
一拔腰刀,虎虎生风便朝君无双当胸劈落。还差着半尺,君无双掌心在袖底一翻,立掌于胸,腰刀似斫中无形铁墙,“叮”地从中折断,半截刀身向横里斜飞出去,直射矢牙身边服饰绮丽的男子。
急忙一缩头避过了飞来断刀,幽凤舞已吓得面色发青。赶忙拉住矢牙:“这厮武功诡异,你我切勿轻举妄动。”
矢牙原是凭着一股莽劲出手,一击不中,也自骇然,头脑冷静下来再不敢造次。好不容易那坐镇都城的九王叔离了射月国,他和一帮忠良旧臣方得伺机而动,商量着如何潜入贺兰皇朝救回大王。正觉势单力薄,幽凤舞却主动来到,力陈贺兰皇野心勃勃,射月永昌务必联盟御敌才能保得两国平安。
两国本有怨隙,但伏羿被俘,幽凤舞又在红尘手下栽了大跟斗,说起来竟有几分同仇敌忾,当下一拍即合,召集了两国百名死士,趁着贺兰皇朝与龙氏交锋之乱,混入新都。今夜带着数十名高手入宫分头寻觅伏羿下落,幽凤舞一算时日,红尘应已毒发将亡,便怂恿矢牙一齐上山殂杀,不意却先撞见了君无双。
两人眼光闪烁不定,朝四下骨碌碌乱转。君无双垂眸一哂,早对两人来意了然于胸,一指来路,平心静气地道:“要救伏羿,便在宫内大牢。想杀段红尘,两位请回。”
矢牙怒骂:“你明知大王下落,居然也不去救他。我矢牙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下马救你。早知道你如此无情无义,合该让你冻死在雪地里,让你被马活活踩死。”
气急败坏地指天划地,还在骂不绝口,幽凤舞却怕他乱嚷乱叫,招来侍卫,也不管他乐不乐意,一把拖起他奔出竹林。
君无双唇角始终噙着微笑,仿佛被矢牙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根本不是他。翩然转身,再度凝望天边隐隐漏泄的鱼肚白。
慢慢地,一线橘红透过晕染的云层爬上两边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