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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是当真撕破脸,告去县长那里,没有凭证,怕是也打不赢的。
可是,打不赢,难道真要看着他们把大染坊给生生割了去?
广昌是老太爷和林凉哥的两辈子的心血,岂能这么容易的就拱手让人?
陈芃儿一颗脑袋都要被头上戴的孝帽给压疼了,而眼下四叔虎狼一样,正对她虎视眈眈,步步紧逼:“侄媳妇,我这个当长辈的,还当真不是要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广昌家大业大的,上海广州的厂子都开了那么多家了,便是拔根汗毛都比我这腰要粗好几圈。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也不腆着脸求你们接济,不过就是想拿回自个的油坊,顺便也把这二十几年的租金结结清。这要求不过分吧?”
想了想,又嘿然一笑:“亲兄弟明算账,钱货两清,两下也都和气,彼此也还能留留体面。再怎么说,咱们还都是一家人,侄媳妇这回回来,想要也是要给孩子入我们韩氏家谱的。唉,大哥在世时一心盼着的就是林凉能娶妻生子,生怕你们这一脉断了香火,现在孩子得在我们韩氏族谱上占一席之地,日后也才能在宗庙祭奠时给大哥大嫂烧香祭拜啊!”
抿了一口茶,假模假式的长叹一声:“我大哥泉下有知,看到能享孙子的供奉,想来在地下也终能阖眼了。”
一阵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陈芃儿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的嘴脸竟这样难看,这一番夹枪带棒,想来是如果她今天不肯如他们的意,那他们还要阻挠襄夏入韩氏族谱不成?!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扫过四叔一脸的洋洋得意、三叔面团样的皮笑肉不笑,周边人一脸事不关己的你推我挤的戏谑,以及几个一直不肯吱声低头躲避的韩氏族人,突然从心底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茫然。
“交待?”低低喃喃一声,瞬间的虚空袭来,浑身上下似乎都暂时失去了力气,然后,她无比嘲讽的笑了笑。
“夫、夫人!!”
腰上系着白麻布的韩宅下人,手里还拿着“引”字帖,一路窜急的跑进中堂,上气不接下气,急赤白脸的嘴角都泛着吐沫星:“县、县长来了!还,还带来个大官!”
第四十章陆长官
第四十章陆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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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县长是个胖子。
他身子颇有些壮硕,脑壳上头发短短的一茬,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衣领的扣子系的一丝不苟板板正正,勒得陷在其中的粗壮脖子感觉要呼不上气来。
丁县长也的确有些呼不上气来,明明大冬天的,还在手心里捏了个帕子不停擦着脑壳的汗,鼻子上出的油滑腻的挂不住银丝边的圆眼镜,一个劲地往下滑,然后他就得一个劲的往上托。
边托边心神不安的偷偷去打量那个坐在上位的,正慢悠悠喝茶的男人。
男人和他一样,也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
奈何一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了,穿出的光景能差个十万八千里。明明就是最最普通不过的中山装,丁县长穿了只像头黑瞎子,而人家偏偏就穿出了一身的冷清肃穆气——人淡淡坐在那里,黑色的衣服衬的皮肤更加的白,正低头吹了茶杯中漂浮的茶叶,垂下的那两圈睫毛密密匝匝的,浓秀的模样简直像那戏台上的白衣小将岳云!
丁县长想不出来什么好词,只本能的觉得这男人长得着实醒目,想必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会喜欢,没看到方才他往中堂走,周围挤着瞧热闹的女人们,可是个个都要暗吸一口冷气的模样!
可这人美则美矣,来头却着实吓人!吓得他战战兢兢到现在,还在持续的心有余悸中——
丁县长到宁河才任职两年,委实还不太知道他们区区一个小小宁河居然如此藏龙卧虎!眼前这位陆长官,时任参议院次长,正是目前上头的大红人,听说年后还要被擢升为参谋本部副部长!而他的哥哥,则现任广东军区警备司令部副司令!这一对政府和军队里的高官,不光是对亲兄弟,还就是他们宁河人,就来自位于汉沽的陆家……
丁县长两股战战,不停的一手拿帕子摸着汗一手扶着眼镜架,上位的陆长官陆次长是坐的也安稳,茶也喝得闲适,他这个陪在一旁的,可是再好的茶也根本品不出半分滋味!
要知道,陆韩两家的那点牵扯他还是听说过一点的,这陆家和韩家在他们宁河都是大户,一个是书香世家,一个则是大大大的商家。据说这位陆次长那从小就下聘订下还提前养在家的媳妇儿,半截上跑路,一纸声明休了陆长官不说,立马的还又改嫁了广昌的韩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