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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晈下巴上的伤足足养了半个月才算完全好,好在他很乖,不管是疼是痒他都忍着不去碰。就只有夜里睡不踏实的毛病总也好不了,我不得不每天都那样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哄个大半宿,直到他呼吸均匀,睡沉了,我才经过书房回到自己屋里。
一个夏天过去,这件事留给孩子的阴影转淡直至消失,但是横亘在我们大人中间的沟壑却是那么难以跨越。十四爷出征的事似乎快要成定局,唯一有点争议的人选却是在十二阿哥身上。不过以受宠程度来说,此种猜测可能应该是子虚乌有了。德妃其间也时病时好,近几年她衰老得十分明显,再不是当初韬光养晦的敦厚劲,似乎显得很尖锐敏感,眼中总有一些寒光,不信任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时常进宫侍奉汤药,有时碰上四嫂,有时碰上十四福晋,只奇怪的是,三个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却再没有了。
一日,我正坐在德妃榻前跟她回明弘晈痊愈的事,四福晋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袅袅婷婷的病西施。细看那人,真个是眉尖似蹙,只不过不是愁,是哀怨,配上她这幅单薄的身子,更显得带进一阵寒意。抬头看她的杏眼,我心口有些窒息,好像在哪儿看见过那双眼神,看得人浑身不自在。等她跟德妃请安回来转向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是他。一模一样鬼魅一般的眼神,冰冷粘湿地在人脸上辗转。
“年歆瑶见过十三福晋。”眼前软糯的声音让我局促地险些忘了回礼。我是第一次见到年氏,她出现的时候胤祥就已经在家赋闲了,偶尔大宴小宴,她不是身体不适就是没资格参加,拖到今日我很少出门的情况下能见面,还真算是机缘凑巧了。
“歆瑶这一向身子竟也好多了?从去年小格格的事出来就没看见你,今儿个瞅着天气好,倒想起我老太婆了?”德妃闲闲地打着哈哈。
年氏恭恭敬敬坐在矮榻上拿过锦捶帮德妃捶腿:“额娘这话,臣妾怎么敢当。说出来额娘可能不信,臣妾今天就算着能碰见十三福晋,就赶紧连带来额娘跟前卖个好儿呢。”
德妃笑起来:“敢情是这样,雅柔,她不是来看我的,竟是来看你的呢。”
“额娘又拿孩儿说笑了,侧福晋一片孝心,额娘可不要冤枉了去。”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笑话!我又不是紫禁城的猴子,看我干吗?
年氏扭过头冲着我:“是真的呢,总听额娘念叨十三福晋怎么怎么贴心厚道,这些人总不能比的。竟是臣妾福薄,总是无缘一见,今日见了,真不是臣妾奉承,原来十三福晋果然是个雅致人儿!哎呦,冒犯了福晋的讳了,是臣妾的错。”她赶紧握住口故作惶恐。我淡淡笑了两声,我看她更应该惶恐的是刚才奉承我贴心厚道的那句话,四福晋那一向无波无纹的脸这会都开始抽搐了。
“嫂子,三阿哥四阿哥怎么一个夏天也看不到上我那儿去了?敢情是弘晈的事吓着了?”我往四福晋那边挪一挪,把话题扯开。
四福晋拍拍我的手:“可不是,两个小哥儿回来吓得什么似的,到底被爷问了出来,弘历这孩子倒老实,一五一十都说了,爷罚他们禁足呢,不过弘历早被皇父接到宫里禁着了。别的倒还罢了,就只那碗桂花圆子没叫他吃,爷说他的时候,他两只眼睛只盯着那碗,把爷气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席话说得我们轻笑起来。
这时外面门帘一动,德妃招手叫:“谁呀,进来说话。”一个小丫头进来行礼:“回娘娘,十三阿哥府的小苏拉来接福晋回去,说是侧福晋诊出了喜脉,请福晋回去看看。”
“哎呦,这可是好事,你快回去吧。”四福晋往外推着我,我回身行礼时看见德妃若有所思的表情,冲我微微点点头。
看见我进去,妍月明显想要遮掩脸上的喜气,我走到床边按住要起身行礼的她,用温和的声音问:“可有什么不'炫'舒'书'服'网'的,有一定要说,想吃什么也只管让他们做去。这些个日子家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地把这个孩子养下来,剩下的有我呢。”
安抚了她一会,我就快步走出去,把府里的人全都集中起来,厨房、花园、采买、杂役、各处的苏拉太监和嬷嬷丫头全都给他们重新立了规矩,小厨房还是单僻出来给妍月,另外又多拨了丫头太监在她跨院里上夜,还开了单子嘱咐采办的人出去买上好的补药和食材,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女红这一块,我是不行,倒是瑾儿的手艺派了大用场。就这么脚不占地地忙和着,晚饭我都是戌时才吃。
饭后盥洗毕,本该睡下的韵儿居然被嬷嬷带了来,闹个不停,我披散着头发,抱着她在屋里走: